那房子太大了,有限的人气浸染不过来,散发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
那是阳光、鲜花与灯光都无法驱散的死气。——《默读》P大
钢琴曲《梦中的婚礼》颠来倒去在她耳边回荡。按理说,这首曲子旋律优漫舒缓,带有一点忧伤,作曲精良考究,演奏者更是天赋异禀,烂熟于心。简直无疑是将“保罗·塞内维尔”和“奥立佛·图森”心中最完美的那首《梦中的婚礼》毫无瑕疵的演奏了出来。
不同于“理查德克莱德曼”精益求精的完美呈现,此时,这首曲子传达的仿佛不在是对爱情的渴望,而是对憎恨的执念。
她站在客厅,默默逡巡着。
很奇怪,她明明知道那首令自己沉沦过无数次,着魔了十年的曲子就在地下室的琴房里,被那双漂亮的手赋予全新的生命,可顾苒今天却一点也不想靠近那道声音,那个人。
“离开,不要靠近。”冰冷的声音从琴房传来,直击耳骨,她迟疑片刻,恍惚魂不附体,缓缓转身,走进地下室。
她走进琴房,少年锐利的目光和哀伤的乐曲,貌似两条通往地狱的路把她团团围住,她有些呼吸困难,慌忙停住脚步,旋即抬头望去。
少女稚嫩的面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当然还有更深层次的迷恋,她应该是极力克制过的,故而不至于被一眼看穿。
少年漂亮的手指飞快的在琴键上舞动着,兀似在非常专注的表演着一段,或两段荒谬的沦陷与纠缠。
“吧唧”一声轻响,随着女孩温热的唇吻上少年雪白的侧颊,他指下舞动的琴键也默然收音。
她如遭雷击,僵硬的立在门口。
周遭刷然定格,空气陡然成冰。
女孩清澈的瞳仁闪着淡淡红韵,她有些不自在的想躲开目光,又无法克制心中那份宠宠欲动,只得若无其事别开目光,又有意无意的偷瞄着同一张凳子上的那个人。
陆逍不置可否。
他没看边上女孩一眼,而是径直向门口顾苒走了过来,男生直挺挺盯着她,一双漠然的瞳孔含光逼人,冷冷地问:“你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不救十年前的自己?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自己沦陷进地狱?”
她呼吸一滞,想要说点什么。
男生抬起手臂,一只骨骼分明的手一把掐住她咽喉:“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进来?为什么不提醒她?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看着我的顾小苒一步步沉沦至此,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他的手指越收越紧,手被青筋暴起,眼看就要掐断那瘦的只剩猴骨的脖颈了。
“……因为……因为我爱你,她也爱你,”顾苒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抚上他的胳膊,泪珠缓缓落下,但那执拗的眼神却与身后少女不二。
坚定,一如既往的坚定!
她呼吸有些困难,心率蓦然加速,全身血液毫不迟疑,一股脑全都窜上头顶:“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无边的黑暗吞没,我知道,我知道我救不了你……我知道你心里的“光芒”不是我……我知道你想去的“人间”不在我这……但我还是控制不了我爱你,我也不能阻止她爱你。——大不了以后……不再爱你,往后就当从来不曾“相遇”。”
少年再次被席卷而来的乐曲吞没,乐曲仿佛有了生命,貌似一只张着大口的怪物,毫不留情的将三人集体吞食,他缓缓松手,闪着泪花的眼角带笑,语气温和,说:“快出去!顾小苒你快出去,离开这里,离开我,去找寻属于你自己的人生,属于你自己的光芒。”他伸出了手,兀似还想摸一下那个来自“人间”的女孩。
她也伸出手,一把握住那只冰冷的手,听着乐曲轰鸣作响,看着三人一起不住下沉,她说:“……我——”
突然,男生一把甩开她,猛一使力将她推了出去,登时天光四起,身侧触觉尽数消失。
顾苒猛然睁眼。
她的瞳孔有些不自然的放大,脑子里的记忆杂乱无章,断断续续,仿佛没有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耳畔还是那首挥之不去的钢琴曲独奏……
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
原来是神经过度紧张导致的呼吸困难和心率加速。
顾苒这才意识到她差点被自己慢半拍的呼吸活活憋死……她试着轻轻呼出一口炙热的气,随即抬头逡巡着。这时,比呼吸又慢了一拍的神智还渐渐复苏,把一身的冷汗,狂跳不止的心脏,和方才那毫无来由的噩梦,还有布满灰尘的小黑屋等信息一点点反馈给大脑。
她正坐在那狭小的水泥仓库里,盯着那扇破旧的生铁小门,因为唐沫答应今天让一梦来看她,不想等到一半就睡着了。
此时正极傍晚,头顶被铁栅栏封住的杠精窗洒进一点微弱的光韵。“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她突然毫无来由的抬起了垂在身侧的右手,借着那点微弱的光,眼错不眨盯着无名指上那枚似乎被唐沫遗忘了,亦或是故意留给顾苒的唯一一件关于陆逍关于他们的东西
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质问,她说:“为什么你欠的债让我来还?明明是你们两个的事情……为什么要拉上我?”也不等回答,她就自问自答道:“因为我爱你……好,我爱你,我接受。可孩子是无辜的呀,他们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他们也是你的啊……!难道你连自己的孩子也不在乎?难道你——”
她又不说话了。
按理来说,这种情况下顾苒应该大哭大喊,或最起码留几颗泪珠,以示对死者的想念和恨意,对自己的无奈和叹息,对孩子的抱歉和无力等等……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此刻一点也不想哭,更不想对着空无一物的水泥墙壁进行泼妇骂街的程序,至于眼泪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流干了,反正现在一滴都没有。
距离唐沫给她注射针剂已经一个多月了,在此期间她只让一梦来看过顾苒三次,每次都是星期五下午,所以,说不定今天一梦也会过来!——当然安非他命还是每天都会注射,还有那令人作呕的事情还是每天都会做。只是看着越来越呆板的顾苒,唐沫对她的报复似乎也失去了当初的兴趣,只是每天按部就班地找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法折磨她,应该是想早点弄死算了。
“咔嚓”小门被推开了一条缝,是一梦:
“妈妈,我来看你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我想爸爸和妹妹,我们快点回家好不好?”...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