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雪松将倾

nbsp;   从各种意义上，恩奇都所认识的那个【森川知】，已经死去了，现在的不过是活傀。

    而直到这个后辈“死去”，恩奇都才第一次认识到，自己曾经在她心中占据了怎样的位置。

    娟秀的字体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几百张A8大小的纸，其中一半内容是她的兄长“日高和光”，另一半则是“恩奇都”。

    真正相处的段落三言两语就可以终结，但因为恩奇都与日高和光是公众人物，除去真正的交往，还有很多事情可以说。

    ——稍微让大脑放空，仿佛就可以看到那样的画面：紫发少女从手机资讯上搜索出有关自己的一丁点讯息，然后带着轻微的笑意，将一切一切记录在纸上。

    沉默又倔强的，满心柔弱却又不轻易说出，就像静静盛开的飞燕草。

    “阿知。”

    恩奇都将身体蜷在床铺里，突然就想再叫一次那个名字。

    话说出口，却没有人回应，唯有无人的卧室里亮起的橙黄灯光，卷起长而寂寞的光之丝线，缠绕着面无表情的绿发少女。

    “远坂凛”身体恢复了、再一次出了远门，库丘林白天一直等着她回来、此刻禁不住困意入眠，黄濑凉太又被一出临时通告喊了出去、不知何时回来。

    忽然之间就变回了一个人。

    亮着的手机屏幕上，静静躺着两条消息。

    一条是来自职业英雄协会的临时会长不破真广的——

    【from不破：场地设在异能禁止剧院“冰棺”，观众的安全不用担心。你和轰到时候注意配合。】

    傲慢又天才的临时会长一点也不圆滑地宣布了要利用【森川知】对【恩奇都】的感情，并且有声有色地筹划起来。

    他们要为大明星办一场最盛大、最贴合森川知心意的演唱会，然后设下陷阱，等待猎物上钩。

    另一条则是陌生来信，只有五个字，看上去莫名其妙的信息，就在恩奇都本年度第一场演唱会消息发布三小时后，出现在她的信箱里。

    【前辈，想见你。】

    ——你明明知道这会是陷阱的吧？

    编辑了一段话，却没有发出去。

    同样的疑问，在设计陷阱的时候就一直存在了，却被临时会长自信满满地驳回：‘那个森川知绝对会过来的。’

    ——为什么呢？逃走的话，就不是想要被抓住吧？演唱会什么的，即使不是那个时刻也可以看到我啊？

    思索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恩奇都怔怔地盯着东京都无星的夜空，直到沉沉睡去。

    -

    当晚，恩奇都又做了个梦。

    [7个星座将他们指引，十三种大风模糊敌人的视线。]

    庞然巨兽轰然倒地，被巨兽守护的雪松林，发出衰弱的叹息。

    [他所言为烈火，呼吸即为死亡。]

    而此刻大厦将倾，烈火与死亡变为馋言媚语，咒骂的叛徒忽然一转而为救命的恩人——以及最后时刻，得知宣判后，绝望咆哮着发出的诅咒之语。

    “……你将永远无法长大，将衰弱，将体验我此刻的绝望，你将死去，在背弃了风与自然后，将你选择的王也一并背弃。”

    “叛徒，恩奇都。”

    “你将沉沦阴间，孤苦一人，混混沌沌，一如最初。”

    被当作救命稻草又被重新憎恨的“她”，注视着曾经如父如兄的守护怪兽，想起身为泥人时所拥有的满天星光，而那些曾经载着她攀向天空的雪松，如今却不发一语。

    她已经听不到树的声音了。

    手指上感到了温暖的力度，她于是从那失去生机的尸体上挪开视线，望向身披月色的金发王者。

    “吾友。”

    王者完成了一场胜利，神情中却不见喜悦，

    “……你哭了。”

    习惯紧握宝剑战斧、适合握紧金杯美盏的金贵手指，此刻正忙于拭干友人的泪水。

    可是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他于是贴了上去，细细密密地亲吻着挚友的眼窝、嘴角，呼应着她隐晦的情动，却在最后一刻戛然而止。

    余光里瞥到那巨大的怪兽尸体，像是山脉。初生的恩奇都是否曾经在它的脊背上玩耍过呢？

    “……如果那是本王……”

    彼时还未成熟的王者，忽然这样说道。

    “如果那是我，你依然会这样选择吗？”

    像是威胁又像是请求，像是不安又像是确信，骄纵得不可一世，又柔软得一塌糊涂。

    王者弓着脊背，在难耐喘息的挚友唇边，听到了算是满意的回答。

    “怎么会呢，我的王。”

    另一个[恩奇都]长发披散，眸子里映着星光与雪松，独独没有王者的影子。

    “我啊……”

    “可是为您而生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