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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菁换上了宫装,随在那中官身后出了内阁,过白玉断桥,沿着从监栏院至寿康宫的路,各处日华流泻,穹窿鲜焕,似被前几日的霜雨洗得纤尘不染,一片清明。
她全程也只敢托着手中贡品,垂首敛眸亦步亦趋,踩着莲步跟在几个宫娥身后,偶尔挑眉且四处虚瞟一眼,正正是琼楼玉宇,和玺彩画,恰是古诗有云,黄花红树谢芳蹊,宫殿峥嵘黛巘西,眼前这份辉煌气派的皇家景象便不是从前在电视剧里瞧到的所能比拟的。
寿康宫尊着的都是先帝的太妃,请太妃安需行礼一肃一跪一叩。
从寿康宫出来,再至其余东宫三所,西宫四所,已过一个时辰有余,正是前往此次大选的家人子居处撷芳殿时,绑着沙袋的腿骨已被硌得隐隐生疼。
进了顺贞门,和玺彩画下,莫菁随着随行的人至廊间而过,透过那一扇扇雕龙砌凤的朱窗,见那教事姑姑正在训示明日大典上帝君与孝恭顺太后选看家人子的注意事项,黑压压的一群都站在大殿中,正是入宫的家人子,放眼撩去,一处儿都是香肌玉骨,嫩脸修眉。
姿容或趋艳丽,或是温婉端庄,俏丽可爱,简直是百花齐放。
后宫三千,各地出身高贵,品『性』修正的绝『色』美人都往这里送,想想还要从这些家人子当中再选姣姣者充盈后宫,稍稍逊『色』的也要分派各处为宫廷女官,难怪古往今来都不乏英雄争作帝王梦,这艳福不浅,便是莫菁这么个小女子看来也心生羡慕,天天对着一堆人间秀『色』,心情都指不定变好许多。
但回头又一想,当今晏褚帝不近女『色』,选了这么堆美人在身边,于他而言都不知是享受亦或是折磨。
想到此,不由得心暗暗逗笑。
心里想着好笑的事,挑眉浅笑的一瞬间,正见殿内一名小女子身穿百褶如意月裙,正梳着垂鬟分肖髻,正堪堪伸了纤手捂唇儿打呵欠,这慵贵且俏生生的娇态倒跟内里一众端严肃然,规矩束缚的家人子不一样。
那小女子似有所感应,收了手掩在长袖子里,且端端正正地交叠身后,一双眉眼似拢春日野穹里极美的山间水『色』,移了目光投来,正是视线交错间,正正对上了莫菁的。
她似知方才自己的失态被人窥见,且有些俏皮地轻吐舌头,弯了眉眼,冲着莫菁偷偷一笑。
廊间朱窗一扇扇而过,莫菁且大方地对其回善意一笑。
末了,长廊转角而过,她敛眉低眸,心念道,便是这一张脸,她便无法不对那小女子抱以善意。
这是酷似美人娘亲的面容,唯一的不同,从前的美人娘亲眉眼间总似拢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淡淡哀思愁绪,而方才那小女子,一笑时,是那样地鲜焕浓丽,颇有几分尚是年少不识爱恨的味道在里面。
这才该是莫听素。
可若她是莫听素,自己又该是谁呢?莫菁心中恻恻自问。
再来到蓥訾殿时已近黄昏之『色』,听先前的中官言,蓥訾殿的主儿孝恭顺太后今日宣了那畅音阁的花旦儿来唱戏,也没有雕花栩栩的戏台,偌大的殿内灯火通明,迟重的金光下,那戏子青衣着身,拿捏的且是一副端方锦绣模样。
旁儿侧错金大鼎正燃着鹅梨帐中香,殿内丝竹腔调浑然天成,那慵懒的戏腔总似添着几分凄清的余韵,水袖一挽,回眸,踩莲步,望向正座倚躺着,身子半挨在祥云龙纹鎏金丝儿隐囊上主子时,一颦一笑间都带着妩媚。
莫菁矮着眉跟着随行摆放好贡品后,且随着同行的宫人退至雕花赤朱宫阙一旁,恭敬以待,无意间抬眸匆匆瞥了眼,便见先前带着自个儿的中官此刻正矮首给正座上的孝恭顺太后奉茶。
收回视线,莫菁仍霭着容颜,腿骨先下正发着疼,只得心里自我安慰,收拾起心思,眼观鼻,鼻观心,垂手站立一侧,严正以待。
耳边仍闻着那花旦咿咿呀呀的思春曲调和各类丝竹之声,心说,这“女皇帝”
的手段与行径早有耳闻,却不想这人模样这般艳丽,瞧上去年纪也不过红妆正盛。
莫菁不懂戏曲,便是座上的人单手支颐,微眯着美眸听着如痴如醉,她才站了没一会儿便觉面容浮了些微疲态,有些恹恹想睡,正暗暗默默背着《本草纲目》以提神,便见殿外进了个老宫伯,佝偻着身子,发鬓虽梳得顺溜也雪白,来到正座上那祖宗跟前,虾着腰回了些话,本是闭目养神,一副恣意姿态的贵主且随意抬了抬细白的指尖,底下的人儿却极体人意,停了丝竹声,那小花旦本是抬手捏着花踩着莲步的,现下也直垂着长至落地的水袖站在一侧。
偌大的宫殿顿时鸦雀无声,莫菁心里正狐疑着,便听那班晨太后忽而缓声道:“你们这些人,没一个且能叫哀家顺心的。
三宫六院是离了车府令便是办些事都办不成了?那小千子也真的是,人儿平时看着机机灵灵,关键时刻却如同煞了『性』。
身边没一个体己贴心,办些事都办不好,可怎么办呢?”
一旁的童天英闻言,且侧耳垂首在跟前嗓儿尖细回道:“底下的人不顺心,传意下去,且好好教便是。
太后且莫为此扰了心神,伤了凤体。
小千子没了便没了,能在太后跟前效事,便是他这辈子的福分了。
方才征伶殿的人来回了话,说是千岁爷的人得了一屏虎座鸟架鼓,因造鼓之所用的鼓面材料较之寻常不同,因而造出的鼓,敲一下,声音浑厚响亮,便是不谙丝竹管弦的人儿敲着也如同在唱歌,不若太后瞧一瞧,且洗了心里头的烦事儿?”
闻言,班晨且正了正身子,伸了纤手扶在童天英的小臂上,一手轻柔太阳『穴』,长且弯的眉微蹙,末了,且懒懒道:“宣吧,抬进来瞧一瞧。”
没大一会儿,便见几个宫人抬着座半人儿高的鼓上来,且两侧展翅凤鸟挺拔,凤足踏虎背,白虎蜷伏于座,且见鼓面一侧赤朱红漆,上有雕花栩栩如生。
莫菁只匆匆瞥了一眼,未再细看,只垂首安分以待。
末了,鸟架鼓正摆于大殿中央,班晨瞧着,媚眼如丝,忽地轻笑了笑,道:“怎地这架虎座鸟架虎跟寻常的那些且不同?鼓面小这样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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