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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慧恢复知觉的时候,只觉得后脑勺钻心般地疼,像是被刺穿了似的,仿佛有一只手在捏她的脑仁,太阳穴又胀又痛,她咬紧牙关忍受,还是控制不住呻|吟出声,紧接着耳边响起了几声带怯的叫声:“姐、姐,你没事吧?”
叶慧听人叫姐,心想叶允文还愿意临死前来自己看一眼,算他有点良心。
只是她都这把岁数了,现在就是等死的份儿,怎么能没事?本来浑身是病,脑袋还是好的,如今脑袋都犯病了,这不是马上就要见阎王的光景?她虚弱地叹了口气,敷衍了一句:“没事。”
然后缓缓睁开双眼,过了一会儿,眼睛聚焦在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上,顿时“哇”
地惊叫出了声,显然被惊了一跳。
这声惊呼吓到的不仅是自己,还有蹲在她面前的那对双胞胎——十多岁的允文和允武。
叶慧不知所措地四处看了看,发现自己躺在一条狭窄的巷子里,灰白的墙壁上写着一条“贫穷不是社会主义,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的标语。
这是哪儿?叶慧有些懵,自己不是躺在ICU病房里吗?现在怎么在这儿?还看到了弟弟小时候的样子,是做梦了吗?一定是的,允武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允文也跟她决裂很多年了,她已经忘了上次看到这两张脸同时出现是什么时候了。
叶慧不由得百感交集,临终前还能梦到他们,也算是上天对她的弥补吧,她这一生的遗憾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双胞胎中的一个哭丧着脸说:“姐,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逃课了,你千万不要告诉爸爸。”
虽然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叶慧还是很轻易认出了说话的是大弟允文,允文的眉眼犀利一些,允武的眉眼柔和一些,她摆了摆手:“我不会说的,这是哪儿?”
逃课是个大问题,但既然是梦里,就没必要那么较真了。
允文说:“这是电影院旁边的小巷子里。”
允武说:“姐,我扶你起来吧。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叶慧皱起眉头:“头疼。”
她只觉得这种痛感太真实了,梦里都不能缓解一下吗?真遭罪。
允文和允武一人搀扶一边,将她扶着坐了起来,允武看着姐姐后脑勺上黏糊糊的一团,顿时吓得腿都软了,声音都颤抖起来:“姐,你头上出血了。”
叶慧伸出手,小心摸到针扎一般的后脑勺,只轻触一下,便感觉一阵濡湿,收回手一看,殷红一片,难怪头这么疼,脑袋都开瓢了:“我头是怎么回事?”
允文和允武互相对视一眼,一个脸上露出庆幸之色,一个脸上露出担忧之色,允武刚要张嘴,便被允文抬手制止了:“姐,你不小心踩到西瓜皮摔倒撞的,对,就是那块西瓜皮。”
叶慧脑袋实在是胀痛得厉害,没去分辨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她确实对自己怎么受伤的没什么印象了。
“姐,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允武脸上还是不安,允文的脸色则轻松多了,姐姐想不起来是怎么受的伤,自己就能少挨一顿打。
“不用。”
叶慧觉得做梦受个伤还去什么医院啊,她站起来,抬起脚往巷子外走,允武还给她扑了扑背上的灰,热风从巷子口吹进来,蝉叫声一阵紧过一阵,那感觉特别真实。
一辆驮着白色泡沫箱的自行车从巷子口缓缓驶过,骑车的人拉长了声音吆喝:“卖——冰棒——红豆、绿豆、奶油雪糕——”
,真有小时候的感觉,叶慧喜欢这个梦。
据说人到了一定年纪就喜欢回忆往事,叶慧一把年纪了,自然也不能免俗,虽说这是人老了的标志,叶慧不介意,她从来不会抗拒已老的事实,谁人不留恋年轻美好的时光呢?
允文听见“奶油雪糕”
四个字,不由得舔了一下干燥的唇舌,压低了声音问允武:“喂,你身上还有钱吗?”
允武矢口否认:“没有了,最后一毛钱刚才看电影的时候不是买冰棒了吗?”
“别让我搜出来!”
允文朝弟弟嘿嘿一笑。
允武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裤兜,那里还有他好不容易藏起来的五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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