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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手八脚螃蟹灯,倒戏清波;巨口大髯鲇鱼灯,平吞绿藻。
银蛾斗彩,雪柳争辉。
鱼龙沙戏,七真五老献丹书;吊挂流苏,九夷八蛮来进宝。
村里社鼓,队队喧阗;百戏货郎,桩桩斗巧。
转灯儿一来一往,吊灯儿或仰或垂。
琉璃瓶映美女奇花,云母障并瀛州阆苑。
往东看,雕漆床、螺钿床,金碧交辉;向西瞧,羊皮灯、掠彩灯,锦绣夺眼。
北一带都是古董玩器,南壁厢尽皆书画瓶炉。
王孙争看,小栏下蹴踘齐云;仕女相携,高楼上妖娆衒色。
卦肆云集,相幕星罗:讲新春造化知何,定一世荣枯有准。
又有那站高坡打谈的,词曲杨恭;到看这扇响钹游脚僧,演说三藏。
卖元宵的高堆果馅,粘梅花的齐插枯枝。
剪春蛾,鬓边斜插闹东风;祷凉钗,头上飞金光耀日。
围屏画石崇之锦帐,珠帘绣梅月之双清。
虽然览不尽鳌山景,也应丰登快活年!
果真是热闹非凡,京师都会不过如此。
吴月娘看了一回,见楼下人乱,和李娇儿各归席上吃酒去了。
潘金莲正观看在兴头上,和孟玉楼同两个妓女只顾搭伏着楼窗子,往下观看。
不仅看,那潘金莲一径把白绫袄袖子搂着,显她遍地金掏袖儿,露出那十指春葱来,那手指上带着一溜六个金马镫戒指儿,又探出半截身子,口中嗑瓜子儿,把嗑了的瓜子皮儿都吐了下去,落在人身上。
不光是如此吐瓜子皮儿,一回儿指着东西叫道:“大姐姐,快来看,那家房檐底下挂了两盏玉绣球灯,一来一往,滚上滚下,且是好看哩!”
一回儿又指出西面叫道:“二姐姐,你来看,这对门架子上挑着一盏大鱼灯,下面又有许多小鱼鳖虾鳖儿跟着他,真好耍子。”
一回儿再指着南面说道:“三姐姐,你看这首里,这个婆儿灯,那老儿灯。”
正看着说着,那婆子儿灯被一阵风带动,碰在什么东西上,灯的下半截戳了个大窟隆。
金莲也不说下去了,只是放声大笑起来。
那楼下看灯的众人听见这般清脆朗朗的女人的笑声,一起仰望上瞧,观看灯下的娇女娘来。
一边看,一边议论起来。
一个说道:“这不知是哪公侯王府里出来的宅眷。”
另一个猜道:“我看不像公侯王府的宅眷,倒是皇亲贵戚家的艳妾来此看灯,不然,如何内家妆束。”
又一个说道:“哪有公侯王府皇亲贵戚的宅眷艳妾上这个门楼儿?莫不是院中小娘儿,为哪大人家叫到这里来看灯弹唱。”
有一个认出了潘金莲,用手指着说道:“你们听我说,我认得的。
这几个妇人,既不是公侯王府宅眷,也不是皇亲贵戚艳妾,更不是院中娘儿,定是阎罗大王的妻室,五道将军的美妾,是咱县门前开生药铺、放官吏债的西门大官人的妇女!
那个穿绿遍地金比甲的,我不认的。
这个穿大红遍地金比甲儿,上带着个翠面花儿的,好似卖炊饼武大郎的娘子。
大郎死了,西门大官人把她娶来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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