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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年一直在平凤的支持下不遗余力地打听着巫雨遗体的下落,跑了不少地方,看了不少脸色,终于得偿所愿。
跟陈洁洁所知的基本吻合,因为无人认领,巫雨被政府安葬在市郊。
没有像一些死囚一样被送往医学院的实验室,在桔年看来已属万幸。
桔年凭着知情人的大概指认,依稀找到那个荒凉的地方。
由于路程远,到的时候已近黄昏,伫立在那些野草前,迎着夕阳的方向,余晖最后的炫目让桔年几乎睁不开眼睛。
很长的时间她心中都是一片混沌,分不清眼前的一切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从城市的一个边缘到另一个边缘,从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到另一个角落,这就是巫雨的一生?里面悄无声息的人真的是他吗?
桔年站到两脚僵麻,才在平凤的催促之下离去。
离去之前,她木然地将高二那年巫雨送给她的那片“最好的枇杷叶子”
掩埋在泥土里。
他说过的,石榴和枇杷,巫雨和桔年。
就让这点儿熟悉的气息陪伴长眠的人吧。
很意外的是,在整个过程里,桔年滴泪未落,不止平凤担心她憋出了病,她也一度以为在这一刻自己会崩溃,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甚至并非是在心痛之下忘记了哭泣,只是觉得茫然和陌生,竟如没有感情一般麻木地完成了一个长久以来渴盼履行的仪式。
难道是永久的别离和数年高墙中的孤寂钝化了刻骨的思念?
平凤嚼着口香糖陪着桔年往回走,眼里却不无忧色,桔年的平静和漠然让她有些毛骨悚然,直到走出了坟场,她刚松一口气,一直在她身畔的桔年却停住了。
桔年像听不到平凤的呼唤一样冲回之前的地方,一言未发,俯下身子就用双手奋力地扒着犹有些松动的泥土。
平凤吓了一大跳,害怕桔年做出什么惊人之事,而桔年只是从泥土中翻出了不久前埋下的那片枯黄的叶子。
“你怎么了?”
平凤挽着桔年问了一句。
桔年捏着那片叶子,突兀地向平凤笑了一声,她说:“我真傻,巫雨怎么可能在这里。”
是啊,巫雨怎么可能在这里?黄土之下那副死寂的枯骨怎么可能会是桔年的小和尚。
他土葬也好,火葬也罢,就算在医院的实验室里被解剖得支离破碎又如何,那不是他,只是一副被丢弃的躯壳。
“可是他们明明说……那他在哪里?”
桔年笑笑不语,拉着平凤离去。
她没有说,是怕平凤以为她疯了。
可她知道自己很清醒,从眼睁睁看着巫雨在她面前一脚踏空那时起,她从未这样清醒过。
她的小和尚从未死去,他一直都在,只是他在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她,就好像离开姑妈家的那天,他在石榴树下目送桔年离开。
他不说话,不肯看她,也许只不过是打了个盹,总有一天,他会睁开眼睛,在和风花雨中转过身来,朝她粲然一笑。
心事既了,现实又摆在眼前,要生存下去,总得找到谋生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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