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钱塘的那些年,她已忘却了太多的恨,最后得以和元光团聚,消磨了心里最后的不甘,伤害过她的人,虽然不曾原谅,却也不再处心积虑的去想着报复,道:“徐佑会是最好的朋友,他温和,善良,有情有义,能给人温暖,也能给人依靠,可他也是最可怕的敌人,聪明、机敏,似乎无所不能,楚主以之为大将军,假以时日,必成大魏的心头之患……”
“有了!”
元光的眼眸深邃如海,似乎包含着无穷无尽的智慧和人生阅历,拉起鱼竿,见一尾青鱼上了勾,微微一笑,道:“今晚我下厨,给你和丑奴作鱼羹……”然后取了鱼钩,把青鱼放进鱼篓里,突然道:“徐佑这么厉害的吗?要不我现在去金陵杀了他,也好为朝廷除此大患?”
於菟白了他一眼,道:“你要是不怕女儿和你拼命,那就去杀好了!”
元光搓了搓手,将焐热的掌心贴在於菟的手背,道:“徐佑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你放心吧,若真的有难,我会救他一次……不过,他现在贵为楚国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听闻身边还有不少能人异士为部曲,等闲也遇不到什么大的危险……”
正在这时,元沐兰前来求见,远远的看到两人郎情妾意,心里也为元光由衷的感到高兴。她这个叔叔兼师父孤苦了这么多年,有情人终成眷属,老天总算没有彻底瞎了眼睛。
“沐兰来了,快松开!”
於菟有些不好意思,元光不以为意,握着她的玉手,对元沐兰笑道:“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们了?”
“师父好雅兴!”元沐兰站在鱼篓边上,往里面瞅了瞅,笑道:“青鱼在手,其乐天伦,却不闻城里因为两句谶谣,已闹翻了天么?”
“北疆出真龙,明月照平城?”元光淡淡的道:“如此直白的离间计,皇兄不会在意的。”
“可父皇在意的,是北疆六镇里有人密谋,想要以拥立你的名义起兵造反……”
“哦?”元光反问道:“侯官曹掌握实据了?”
“嗯!尉迟提婆已星夜出京,赶往武川镇善后,不出意外,镇都大将贺拔荣将会问罪下狱。乱是肯定要乱一阵子的,但是问题不会太大。师父,武川镇下一任镇都大将的人选,你可有合适的人吗?”
就算听到这样的消息,元光还是神色如常,对他而言,世间已经很少有事情可以乱了他的心志,松开於菟的手,轻松的甩出鱼钩,静静的看着水面上破开的涟漪,道:“六镇生事,拥我为主是假,反对鲜卑全面汉化和迁都邺城以及重用汉人高门是真。皇兄欲立万世功,崔伯余便投其所好,可是,太急促了啊……”
元沐兰显然也是反对者,道:“先帝曾说过,接受汉文化,好比抓园子里的鹿,你一急,它就跑了!为大魏社稷着想,确实该当革新除弊,可药石太猛,会死人的,崔伯余当真该死!”
鲜卑族入主华夏之后,对汉化一直保持着既不抗拒,也不冒进的谨慎态度,直到冯太后主政,她个人极其仰慕汉人的文明史,也为了适应当时的政局需要,开始大力推行汉化,改革朝纲。再到元瑜,因自幼受冯太后影响,精通儒家五经,涉猎诸子学说,加上雄心勃勃,要开创万世基业,傻子也知道靠鲜卑族那些土得掉渣的制度和文化是不成,必须得汉化,也必须得地接纳汉人,可问题在于,元瑜没有功成不必在我的牺牲精神,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他要活着看到一个强大的魏帝国,他要活着看到南朝的岛夷跪伏在大魏的铁蹄之下,他要活着君临万方,成为名副其实的天子!
所以,挟大胜柔然之威,以强横和铁血压制所有反对的声音,把需要几代人完成的事压缩在区区数年之间,不出问题才怪!
元光摇了摇头,不愿意在此事上深谈,哪怕当着元沐兰也不行,道:“武川镇都副将赵规可为镇都。不过,沐兰,皇兄绝不会遵循我的提议,甚至不会从武川镇的镇将里选才……”
元沐兰沉默了一会,道:“是,高腾正在游说父皇,想要让他的弟弟、幢将高远接替贺拔荣。”
“高远?”元光似乎在回忆高远是何许人也,末了放弃的自嘲一笑,道:“老糊涂了,这些年轻一辈的俊杰全都不认得了。沐兰,武川镇的位置十分要紧,镇都大将草率不得,若高远合适,倒也不必忌讳他是内行令的弟弟,可若是他不合适……”
“我必死谏,请父皇收回成命!”
元光摇摇头,道:“你出头不合适,奚斤和长孙狄还没死呢,让他们去劝谏,你最近的精力,要多放到南面……”
“南面?”元沐兰细长的黛眉微微蹙起,道:“楚廷正和盘踞梁州的姚晋打嘴仗,而天师道虎踞益州,如鲠在喉,比起咱们更加不堪,何惧之有?”
元光收杆,又钓起一尾青鱼,轻声道:“你难道还没察觉,小诸葛朱智蛰伏的太久了,久的让人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