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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 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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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见你

    小区对面的路边停着几辆卖水果的货车,司机躺在驾驶室小憩,一条胳膊伸出来架在窗口,手背上沾着的果糖引得苍蝇都飞过来围着他的手“嗡嗡”个不停。

    车厢下面的地上丢了一层包水果用的白色塑料网和黄色包装纸,还有一些烂了的果肉和果皮。

    车尾处,老板娘拎着一杆秤正据理力争着:“你仔细看清楚了,我这秤砣它不会说假话,三斤二两高高的,亏不了你。”

    “你这桃子一看就是放了好几天的,卖这个价格也太贵了。”

    老板娘心里不悦,但脸上还挂着笑:“不是,大哥,你别挑剔完我这秤又开始挑剔我这桃子啊,我做个生意也不容易,咱都是痛快人,你要买就买,不买也别捣乱不是?”

    “行,你给我称三斤,我先赊账。”

    “不是,这点儿钱你还给我赊账,我送你吃好不啦?”老板娘说着就把桃子往回收。

    “你这样我多不好意思哎,乖女儿你回来了?”

    春见低着头刚准备溜过去就被春来给叫住:“快快快,你妈最喜欢的水蜜桃,我这刚出门太急没带钱,你先给垫着。”

    春见回头看了一眼春来,从他布满血丝的眼白上就能看出,他绝对不是刚出门,至少昨天晚上肯定又是一夜未归。

    “快点啊。”春来催促。

    春见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红票子递给他。

    春来笑嘻嘻地买了水蜜桃又紧巴巴地跟上春见,从塑料袋里掏出一个,在自己身上擦了擦递给她:“来,乖女儿你先吃。”

    春见瞥了一眼,接过水蜜桃拿在手上,准备回去还是用水洗一下再吃。春来没那么多讲究,胡乱在身上滚了滚就往嘴里送,看了一眼春见身上的背包,问:“你是不是又住实验室了?两三周没回来,我看着你都瘦了。”

    春见敷衍着“嗯”了一声。

    “春生也大半个月没回来了,不是我说你们姐弟俩,真是没一个叫人省心的。”

    春见偏头盯了春来一眼:到底是谁不让人省心啊?

    春来叫她给盯得浑身不自在,终于收了话题。

    两人并肩走到小区门口,“来上网吧”大门闪现留芳的身影,春来一惊,将桃子塞到春见怀里:“我突然想起来,你李叔叔找我下棋来着,你先回家。”

    说话间,留芳已经推门出来,冲着春来的背影喊:“春叔叔,今天双色球开奖别忘了兑啊,你买了两百注,总不能一张都中不了。”一回头向春见伸手,“四百块。”

    春见把她的手打开:“我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卖彩票给春来,不要让春生进你的网吧,你不听那就当你学雷锋做好事了,我不管。桃子吃吗?”

    “哎呀,不吃不吃!你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啊,我开门做生意哪有把人往外赶的?”

    春见收回桃子:“那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我什么事?”

    留芳:“你”

    春见转身进小区,踏进单元门,一只黑色英国短毛猫从楼梯上冲下来,“嗖”的一声越过春见钻进了花丛里。

    接着上楼,刚走到二楼和三楼的转角处,又一个东西从上面滚下来,汁水飞溅,最后“咚”的一声撞在春见脚边的墙上,打了几个旋儿停下。

    是半个西瓜,吃了一半的红瓤上还插着一把不锈钢勺子。

    春见都没回过神来,三楼她家对面那户的大门“嘭”的一声从里面被人推开后狠狠地撞在墙上,又反弹回去“啪”地合上。紧接着,留芳爸大步下楼,脸上带着抓痕,从她面前经过连招呼都没打。

    门很快又被人从里面打开,留芳妈探出个头,脸上留着一半浓妆,不知道是正在卸妆还是正在上妆,她对着楼道破口大骂:“留国栋,你个孬种还长本事了啊,敢给我摔门,有本事你就别回来,老娘有的是男人往家带,你算个什么东西!”

    春见低着头走上去,对视上留芳妈,犹豫了几秒,还是得开口打招呼:“张阿”

    留芳妈瞥了一眼春见,扭身将门甩上,把那个“姨”字挡在门外。

    春见松了一口气,掏出钥匙,刚插进锁芯,自家门就开了。

    王草枝红着一双眼,看到春见跟看到救星一样拉住她:“你可算是回来了,生儿他班主任刚给我打电话说他已经两周没去学校了。可他跟我说,他这两周都要在学校念书不回来啊。你说这可咋办啊,他要是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

    “你儿子你还不了解?”春见没看她,径直进屋把行李放下,坐了一夜火车,她现在浑身酸痛,只想洗个澡睡一觉,“肯定躲到哪个网吧玩去了,我跟你说了,不要给他那么多钱,你不听。”

    “不能够的,生儿虽然贪玩,但不是心里没谱的孩子”

    春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边喝边说:“能别自欺欺人吗?他有谱没谱你心里真没数?不放心你去对面找找他同学问问看,他要是不在网吧,我‘见’字反着写。行,你别闹我了,我累死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啊,我还没问你这三周去干什么了呢!”隔着卫生间的门,王草枝话锋一转,“我跟你说啊,咱家那空调制冷不行了,我上次跟你李阿姨逛商场,看到夏季电器打折,要不咱换新的吧?一晚一度电的那种,打完折也不贵”

    春见将花洒开到最大,热水冲下来,才隔绝外面絮絮的唠叨。

    之后王草枝追在她身后说了什么她全然没印象了,洗完回到房间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在开机后噼里啪啦地来了几十个未接电话,全是白路舟打来的,从上午八点开始,每隔半小时打一个,一直打到了下午三点。

    短信也收了一大堆,除了几条垃圾短信全是他发过来的。

    她没时间一一看短信,慌忙回了个电话过去,对面却提示已关机。

    白路舟下午在阳山,奔驰g系超大车身碾过地上的碎石从斜坡上俯冲下来,换挡、上坡、变车道,驶过小溪涧,然后在路口一个甩尾上了弯道。

    一场不正规的拉力赛起始阳山山地河涧,上公路、过国道,接着走阳河高速,终点在河浊,全程800公里。

    说是拉力赛,其实也就是请了一些专业玩家和业余明星赛手一起上路造造势,宣传一下而已。

    开始之前是这么说的,但谁也没想到,上路后,白路舟跟不要命了似的在前面开路,开得后面那些人不认真追都不行。

    这么折腾下来,晚上到了河浊市,陈随觉得自己全身都要颠散架了,一下车就抱着白路舟胳膊不撒手:“小舟舟,不带你这么玩的,上路之前不是说就走个过场吗?你吃火药了?你开的是越野不是坦克吧,你造什么啊?”

    白路舟胳膊还疼着,粗鲁地推开他,给自己点了一根烟,靠在车门上,情绪不高都写在脸上:“你这么跑出来,姜予是知道吗?”

    陈随往车身上一瘫,义愤填膺:“爷又没签卖身契给他,也就我爸脑子不想事让我跟他学习,我跟他学得着吗,还是跟你一起玩得痛快。”

    白路舟吐了一个烟圈,睨着他:“你这么混着也不是办法,姜予是有那个心带你,你别惹他。”

    陈随嬉皮笑脸,半认真半开玩笑:“小舟舟,我跟你吧,你带我也是一样的,唐胤和姜予是都是变态。”

    后他们一步到达的何止下了车就风风火火地奔过来,冲着白路舟就是一顿骂:“要死啊你,胳膊不想要了?你那脑袋不是叫你给震荡得不想事了吧?”回头对上陈随,“陈随老弟,你可拉倒吧。跟白路舟?他更变态我告诉你。就没见过他这样的,那春博士惹出来的火,你找她撒去呗。这一路叫你给带的,差点没把我也给颠出个好歹来。”

    “春博士?”陈随眯着个眼想了半天,“哦,就是那个闻页的假想敌?什么情况啊,我到底该叫她姜嫂还是白嫂啊?”

    “还有完没完了?谁认识她啊,爱咋咋跟我没半毛钱关系!以后谁再在我面前提‘春’,小心我跟他绝交,什么春天啊、春风啊、春光啊都不行。看什么看,何止你那是什么眼神?老子说的就是你。”白路舟烦躁地锁上车门,“唐胤不是说要来吗?人呢?”

    “唐胤我不知道,”陈随冲他挤了挤眼睛,“但是我今儿来给你带了个保准你会开心的人,别说博士了,你要什么角儿她都给你演得出来。”

    白路舟给了他一记冷眼,并没接腔,打头上了酒店的电梯。

    何止搡了搡陈随:“啥意思啊,我咋没听懂,你给白路舟带了个啥,那么神奇?我也要。”

    陈随眼睛一眯,露出一排小白牙:“温柔乡呗,你要啊,没问题,给个房间号,等下给你送去。”

    “好嘞,我的房间号是”

    前面白路舟回头一声吼:“陈随,你再不消停,老子报警抓你啊。”

    “嘁,床下君子。”陈随嘟囔一句,跟在何止身后进了电梯。

    回到酒店房间,白路舟将身上的东西掏出来丢在桌子上。手机早没电了,他捞过一根线插上去充,长腿交叠坐在沙发上等着开机。

    那段时间里,他一直别扭,但不知道在别扭什么,心里堵得难受,像在梦魇里挣扎,却冲不出去那样。

    恍惚间,有人来敲门,白路舟偏头,压着嗓音问:“谁?”

    对方没响应,但敲门声还在继续。他想到之前陈随冲他使的眼色,心中已了然,懒得再回应,那人又敲了几下,十分钟后声音消失。

    手机开机,春见正好打电话过来。

    白路舟一秒钟没耽误接起,开口就是撒娇:“我好想你。”

    春见带着刚睡醒的鼻音问:“你在哪儿?”

    “阳山呢,离你又远了一千公里。”

    春见问:“要我去找你吗?”

    “你这话的意思是,你也想我啦?”

    白路舟习惯了在嘴上占春见的便宜,反正对方不是忽视过去就是转个话题,所以也没对她的响应有啥期待。

    没想到,隔了几秒之后,春见回:“嗯。”

    这个“嗯”瞬间就把白路舟给“嗯”激动了,一个翻身,“咣当”一声撞在了桌角上,脑袋一阵眩晕,但接着,他猛地睁眼,发现居然是一场梦。

    还真是疼。

    而那冰冷的手机还躺在桌子上,充电条显示满格,正发着诡异的绿光,白路舟低声骂了句糙话,起身钻进浴室。

    没开热水,冷水从头顶浇下来,脑袋一阵刺痛。冷静下来之后,他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八成得疯,他需要出去“浪”。

    酒店顶层的夜场,灯光闪烁酒水剔透,家具、地板一色儿闪闪闪,终于符合了何止心中对有钱人生活的想象。

    白路舟洗完澡后换了一件衬衣,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扣子解开三颗,领口大敞,射灯的光滑过他的脸、喉结,滑过锁骨钻进衣服里。

    跟着灯光一起动作的是一双柔若无骨的女人的手。

    带着脂粉的香味。

    不难闻。

    但他不喜欢。

    白路舟沉着脸,推拒了好几次,对方依然黏上来。终于在那女人试图解开第四颗纽扣的时候,他忍无可忍一把将对方甩开,压着嗓子说:“滚。”

    他音量不小,四周的热闹瞬间凝固。那挂在他身上的女人脸上一哂,呆愣在原地,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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