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碎尸海滩

掠过一丝阴霾。

    第一波浪潮还未涨上来，海水退得很远，比往常都要远，干燥的土地上到处都是鱼在蹦跳。成千上万的人们在滩涂上捡鱼，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孩子把鱼扔来扔去，互相打闹追逐。虔诚的人们向天祈祷，以为是真主的恩赐。可是随即真主便露出了他真实的面容。

    妻子和五个孩子采满了贻贝，正在回来的路上。她们赤着脚，裹着头巾。妻子的头上顶着藤编的篮子，大女儿的头上顶着一个藤篓，每个孩子的手上都提着一个塑料的小桶，桶里装满了贻贝。收获很多，每个人的步履都很沉重，却笑得很开心。这是阿里每一天最幸福的时刻。

    突然他看见远处的太阳熄灭了，一圈巨大的黑色围墙遮天蔽日，从远处袭来。他听见了巨大的咆哮声，犹如地狱的声音，振聋发聩。他感到整个耳朵都快失聪了，头痛欲裂，不得不低下头来，捂住耳朵。他的眼睛、耳朵还有鼻孔都留下了鲜血。七窍流血，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黑色的围墙越来越窄，越来越高，向着海岸冲来。就像是一辆失控的火车，横冲直撞。远处正在捡鱼的人被撞到七零八落，很快就被裹挟在海浪之中。他看见妻子和孩子正在奋力地向岸边奔跑。海浪在她们的背后穷追不舍，就像是一只饥饿的野兽。她们丢掉了篮子与篓子，还有塑料桶，她看见小儿子的短腿拼命地在奔跑，但还是很快被海浪赶上。妻子的身体弓了起来，护住了小儿子，可是没有用，一家五口瞬间就被大海吞噬。海浪像是神话中的海底巨兽，张开了巨口，吞噬它所接触的一切。

    阿里不顾一切，从礁石上跳了下来，他想要救自己的老婆孩子。可是还没跑到两步，汹涌的海浪迎面将他整个人冲了回来。他感觉自己像是撞到了火车，整个背被拍在了礁石之上。浑身的骨骼都仿佛散了架，他感到嗓子一甜，还来不及吐出口中的鲜血。整个人就像处在洗衣机的漩涡之中，脚下仿佛有千百双手，在拉拽着他，向那黑暗的海底拖去。

    恐惧席卷了他，此刻他的心中没有了老婆孩子，只想着活下去。他在水中挣扎着，努力保持着身体平衡，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看见城市的灯光一点点地消失，四周变得一片漆黑。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道自己是死是生，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海面之上还是海面之下。

    他只是心中有所不甘，他知道自己还不能死。周围的尸体越来越多，阿里大叫着，希望能有一个同伴，却没有一个人回答他，似乎所有人都死了。死尸吸引来了无数的鲨鱼，黑暗之中，他听见周围到处都是尸体被啃咬的声音。巨大的鲨鱼翻滚着身体，从尸体中咬下大块的肉，整个水域都被鲜血染红，接着吸引来了更多的鲨鱼。没有撕心裂肺的喊叫，也没有血性的搏斗与绝望的挣扎，因为所有的人都死了，除了阿里。鲨鱼在用餐，贪婪地撕扯着，海面传来此起彼伏的拍打水面声，它们那滑腻的身体不时地从阿里的身边擦过，却没有一条鲨鱼对他感兴趣。他就像是被上帝遗忘的子民，在这混沌而又黑暗的世界里，等待着不确定的未来。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