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知道,知道他虽看似无情,实则却是个善良的人,他帮她包扎伤口,见她可怜,让她得以再变成人形,并且不用再以人类男子的精气来维持。
她死活要跟着他,缠着他,知道自己许是将他缠得烦了才让他点头的,可……可那又怎么样。
她喜欢他,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喜欢他说话的声音,喜欢他整个人。
爹娘死得早,从来没有人对她好过,林子里的那些野兽也只会欺负她,那些人类的男子也只会想抱她。
只有他不一样,他把她当成真正的孩子,看她可怜还给了她饭吃,他是第一个摸她头的人,是第一个抱起狐狸形态的她的人,也是第一个教她以后要行善的人。
好不容易才缠着他让他收留了她,她怎么能被赶走呢?不能,绝对不能!
“你走吧,”国师起身,未因她的恳求而动容,只掩在袖中的手渐渐收紧。
流萤慌了,一把抱住他的腿,泪流满面,“师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萤儿求您了,不要赶萤儿走,萤儿……萤儿不能没有您啊师父!”
离开了他,她能去哪里,又去得了哪里。
国师因她的动作顿住,却是没有再说话,片刻后拂袖将其推离,进了内间合上了门。
“师父!”流萤跌跌撞撞跑过去,使劲拍打那扇紧闭的门,“师父!师父您不要赶萤儿走,额萤儿错了……我真的错了师父,求您了……求您了!”
定安塔外设有结界,里面无论什么声音外头也都是听不见的,知道他向来喜静,所以流萤不管做什么事都是轻手轻脚的。
可这回,她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悲伤的哭喊声响了整整两个时辰,长明殿的款待宴已然接近尾声。
流萤的手拍肿了,声音也哭得哑了,可屋内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她收了手,无力地趴在门上,“师父……您当真……不要萤儿了吗……”
她听说人类有句话叫“生米煮成熟饭”,他又是重责的人,若真抱了她,那她便也能像人类有些人一样如愿以偿地跟他在一起了,他也就会喜欢她了。
可是……
“对不起……”抬手揪紧了胸前的衣裳,便像是能捏住她的心脏,不让它那么疼一样,“萤儿是真的……真的喜欢您的,不只是师徒,萤儿……想当您的妻子……”
二十多年过去,她已经长大了,曾经的仰慕变质了,她对他,也奢求得多了。
“萤儿知道……知道您是不会喜欢上我的,可是……可是我就是难以自拔地……爱您啊……”
即使一辈子都只能在塔里,即使她的身份永远都不能被人得知,只要他点头,她就心甘情愿跟他在塔内待一辈子。
可是……
“师父生气了……”她缓缓起身,把脸贴在了门上,“萤儿不敢再惹师父了,可是师父……萤儿喜欢您,一直一直喜欢您,就算……就算以后不在师父身边,萤儿也一直喜欢,一直爱您……萤儿……喜欢您……”
冰凉的木门将凉意传到脸上,再传到心间,然后渗透全身的四肢百骸。
流萤想,师父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既然他开口让她走了,那他便是真的很气了,因为师父从来没对她发过这般大的火。
师父是大兴的国师,是大兴的神,他是不能有男女私情的,她才想到,还好师父没有吃了那药,还好他没有碰她。
否则,岂不被她玷污了。
师父不能被玷污,她也不想师父生气,所以,师父让她走,那她便走。
师父不喜欢她,没关系,只要她喜欢师父就够了。
“师父,”吸了吸鼻子,流萤哑着嗓子对着门内的人说,“萤儿走了,以后……以后就是清风照顾您了,萤儿……不在您身边,您……您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不要……不要操劳过度……萤儿……萤儿……”
捂嘴,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要说的话哽咽在喉,最后化成了一声呜咽,再散去。
流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塔里出来的,也不知道今后要去哪里,她化身为狐,一步一回头,最后消失在夜色之中,一点气息都没留下。
时间一点点流逝,空气归于安宁,这个夜里,如二十六年前的那些年一样,安静得好似这世上只剩他一个人。
一身雪衣的男人站在门边,朝那已经消失了身影的门上伸手,却又猛然顿住,向来平静的心却再也恢复不了往日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