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卷起来的信笺。
“思汝甚切,汝思我否?”
没有署名,信笺上就只这么一句话。
菩珠一眼便认出了这字体,心砰砰地跳。
她当然也想他,尤其是他来求亲后,简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她握着信奔到窗边,看了一眼窗外夜色,回到桌前,提笔往信笺上添了一句话,问他在哪里,随即再次卷起,放回到小竹筒里,出来,再次缚回到金眼奴的脚上,轻轻摸了摸它的头。
金眼奴振翅腾飞而起,很快,影子消失在了夜色里。
菩珠等待。
没片刻,金眼奴飞了回来。她开筒取信,看见信笺上多了几个字。
果然如她猜的那样,他此刻人就在她家外面,两人隔了几重围墙而已。
她再次往信笺上添了一句话,又放出金眼奴,片刻后悄悄出屋,往自家后园而去,去往小时候元宵那夜,他负着她翻墙送她回房的那个僻静的庭院角落。
她约他,让他在那里等自己。
月光如水,终于照出了一道分花拂柳向他走来的影。
李玄度望着,心情矛盾。
父皇的意思,大婚越快越好。
说实话,他的心底也是如此的暗暗盼望。
从前还不知她心意之时,他的日子,也就那么一天天地过去了。
然而如今,他终于发现,原来自己心里对她的盼望,是如此的热切。
两年……真的太久了。
他简直恨不得立刻将面前的这女孩儿抱回去。她年纪小些也无妨,他会等她,爱护她。他可以什么都不做,只要每天醒来能看到她,每夜入睡能将她抱在怀中,他便就心满意足了。
但是她家人的想法,他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
她停在了他的面前,距离他几步之遥,双手背后,低声笑叱:“谁家大胆仲子,逾墙闯入我家?”
李玄度任她嘲笑自己,忍着心中冒出的将她立刻抱走藏起来的念头,一声不吭。
菩珠见他不说话,月光照出他的面容,他静默地望着自己,心忽然就软了。
她也想念他。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她便就无时不刻地想他,费尽心机,连哄带骗,终于将他变成了自己的人。
她怎忍心再去嘲笑他?
她立刻轻声问他:“秦王哥哥,你是不是想早点娶我呀?”见他还是不作声,她咬了咬唇,又道:“秦王哥哥,我也想早些嫁你,可是我阿爹,他舍不得让我这么早就嫁出去,我也想再多陪他些时日。要不,你再等我一年,到了明年这时候,我就嫁给你,好不好?”
“好。”
他终于肯说话了。
菩珠松了一口气。
他说了那一个“好”字后,又沉默了。
两人便就这般,相对立在庭院之中。耳边静悄悄的,只有不知何处角落草丛中传出的几声夏虫呢喃。
月娘攀上了中天,睡眼惺忪地望着地上的这一双小儿女。
片刻后,菩珠道:“那好,我们便这样说定了……不早了,你好回了,早些休息。”
“你先回。等你走了,我便走。”他低声应她。
菩珠嗯了一声,转身,循着来时路,慢慢地朝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走出了一段路,她回首,见他还那样立在原地目送着自己,顿了顿脚,转身又飞快地奔了回来,停在了他的面前。
“秦王哥哥,你就不想亲亲我吗?我许你亲我。”
“上回我都亲你了,我你要还我!”
月光之下,女孩儿嘟着嘴,生他的气,为他的不解风情。
李玄度顿时心荡神摇,再也忍不住了,将她那柔软而娇小的身子揽入了怀中,做了今夜他一直想做,却又强忍住的举动。
他将她抱了起来,让她两脚离了地,她被迫伸出两只胳膊,搂住了他的脖颈,免得自己从他的怀里跌落下去。
他低头,双唇起先轻柔地碰了碰她的唇,带了几分谨慎和珍爱。
女孩儿的唇瓣又香又软,他很快就尝到了一缕淡淡的甜味。这是那日在老槐树后,他还来不及捕捉便就离他而去的甜蜜味道。
李玄度只觉自己浑身血液沸腾,他控制不住,收紧了抱着她的双臂,亲吻也从起初的浅尝变得热烈,最后完全地含住了她的唇,深深地亲吻着她。
良久,菩珠被他吻得快要透不出气了,他才终于松开了她,将她脑袋轻轻地压在了他的胸膛上。
菩珠闭目,将脸贴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之声,和他在月下静静地相拥。
许久,他再次低头,张嘴含住了她柔嫩的耳垂,恋恋不舍地又亲了片刻之后,终于,她听到他在自己耳边用低沉而压抑的声音道:“你回屋去吧。我会等你的,等到一年后,我来娶你。”
菩珠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娇软无比。
他仿佛叹了口气,又继续抱了她片刻,最后才终于下定决心,慢慢地松开了抱着她的双臂。
便是靠着这个亲吻,秦王殿下度过他有生以来这最为漫长而煎熬的一年。
次年这个时候,在她过完及笄之礼,秦王殿下终于如愿大婚,迎娶到了他的王妃。
这场大婚,一方是皇帝器重的皇四子,十六岁出关,文韬武略,折冲万里,平定北方,功莫大焉。另一方是名臣之女,仙姿佚貌,闺英闱秀,求者如云。
真真是檀郎谢女,天作之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