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甚么?自去与天子说就是。皇上龙体虽有微恙,但还是能听得到的。”
贾蔷看着尹后,“嘿”了声,未多言,起身走向龙榻。
看着隆安帝静静的躺在那,双眸勉强露出一条缝隙,也不知到底看不看的见……
一步步上前,看着那张让他心里厌恶憎恨的脸,和那刺眼的满头白发,贾蔷于龙榻前凝望稍许后,道:“这应是最后一面罢。皇上,你这又是何苦?
臣走到今天这步,三日内仍要出京南下,为大燕社稷,为汉家民族去开疆拓土。
臣说过几百次,臣对权势毫无兴趣!
皇上偏听不进去,非逼着臣,今日以兵戈相见。
回京前,臣无数次想过,见面后该说些甚么……
臣原是想,当着满朝文武,当着天下人的面,问你一句:
皇上何故造反?
新政为你一生之志,多少人杰为此付出一生心血。临了却又让你一手破坏殆尽,掘断根基。
这不是造反又是甚么?
但到现在,却也不必了。
今日一见,君臣义尽。
你且安心归养,有我在,大燕无人能反!”
言罢,躬身一礼,权当敬死人。
从始至终也未问,隆安帝缘何落得如此下场……
其身后,尹后凤眸愈发明媚,牧笛也缓缓呼出了口气……
贾蔷礼罢,折返回身,正要开口,就听到外面商卓在殿外大声传话:“国公爷,太子殿下和军机处四位大学士领着两千御林军至西苑外,前来陛见!”
贾蔷与牧笛道:“你亲自去迎。”
牧笛闻言一怔,转头看向尹后。
这偌大的御殿内,只帝后和他三人,他若走了……
尹后却笑道:“去罢。你不露面,五儿他们未必放心。”
牧笛不再多言,应声领命后,出了御殿。
等牧笛走后,尹后回到御案后坐下,看着贾蔷率先问道:“家里人都还好?”
如同拉家常般,却也掌握了主动。
贾蔷并不在意,笑道:“都好。子瑜也喜欢大海,每日早晚必去海滩散步。”
“大海……”
尹后闻言,凤眸中闪过一抹怅然,道:“尝闻此二字,却不知海之辽阔,究竟几许……”
贾蔷道:“娘娘何须惋惜?只要娘娘愿意,臣自可奉娘娘游遍五湖四海,领略世间最美之风光。娘娘,只看海并无甚意趣,天下间奇景万万千千……”
尹后目光复杂的看着贾蔷,道:“说起出海,你的眼睛都在熠熠生光……就这样想走?京城,容不下你?”
贾蔷闻言一滞,挠头道:“娘娘,臣生性自由散漫,行事更是恣意妄为,虽无恶心,但所行的确为王法所不容。到了这一步,臣若留下,怕早晚被人诛尽满门。”
尹后闻言笑道:“本还宫道你果真天不怕地不怕,敢钻进铁扇公主的肚子里翻筋斗。只是,你是信不过本宫,还是信不过五儿?”
贾蔷直视尹后眼眸,道:“臣对皇权,从不喜欢。古来多少英雄豪杰栽倒在此二字上,即便坐得大位,通常也会心性大变,变得猜疑不安,刻薄狠毒。因为其心性,驾驭不住皇权二字的反噬。不是人驾驭皇权,而是被皇权所驾驭。
皇上就是明证,在未受伤前,皇上是能驾驭的住的。可受伤之后,就渐失理智,甚么夫妻情分,甚么父子情分,甚么君臣情分,为了皇权不失,都可抛弃,宁愿负尽天下人……
臣知道太子待臣如手足,但正因为如此,臣才不愿让太子为难,于内心中煎熬。”
尹后闻言沉默稍许,问道:“那你又是何等打算?”
贾蔷道:“送天子荣养后,臣会将所有参与此事的人和家族,通通带走,迁往小琉球。娘娘若觉得不放心哪人,也大可告诉臣,臣一并带走,臣来拾掇他们。
娘娘,晋商、十三行、盐商、九大姓,都是新政路上最难啃的骨头,臣已经按部就班的让他们一步步迁离大燕。
太子不需要多么雄图大略,只要继续倚重二韩等国士,再由娘娘坐镇,大燕只会一年比一年强盛。”
尹后闻言,不为所动,而是看着贾蔷道:“那若是本宫,要你留下呢?”
贾蔷闻言一滞,不过未等他作答,就见尹后指了指一旁船壁上挂着的一支紫竹玉笛,道:“听子瑜书信上说起过,你笛子吹的很好。本宫就备了一支,等你何时回京时,也与本宫奏一曲。眼下得闲无事,时宜也正好。贾蔷,可愿演一曲?”
贾蔷自不会以为尹后此时在想儿女情长之事,算算时候,外面的人也快到了……
心中为尹后才智之高绝赞叹,没有迟疑甚么,至墙边取下玉笛,试了试音色后,立于窗边奏响,《千年一叹》……
听着万千绕指柔情,清远凄凉的笛声,尹后坐于御案后,看着窗边沐浴在朝阳晨光中的年轻人,一时间怔怔出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