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彬忽然在养心殿内踱起步来,且越走越快,走了十数个来回后,他看着隆安帝道:“皇上,可行!”
隆安帝眼睛眯了眯,看着韩彬和林如海,道:“到底该如何操……林爱卿,快坐下!熊志达,速传太医!!”
他话未说完,见林如海脸色白的吓人,也是唬了一大跳,忙站起身来,连声下旨。
韩彬等也唬了一跳,忙将林如海搀扶着坐下,见其身上衣襟都被冷汗打湿,韩彬登时恼道:“身子不适,也该早言!果真硬撑出事来,岂是顽笑的?”
隆安帝也急急绕出御案,上前看着面如金纸的林如海,紧张的瞪大了眼,回头厉声斥道:“太医何在?”
张谷在一旁斟了盏热茶,道:“林相,快吃些热茶……”
林如海吃了一口后,似乎恢复了些精气神,同隆安帝道:“皇上,臣无事……”
隆安帝既心疼又恼火,沉声道:“爱卿,便是为了朕,为了这江山社稷,也该多多保重才是!”
林如海强笑着谢了恩后,却道:“皇上,元辅,先换四川诸将,再对调兵员,之后,命绣衣卫和户部官员入蜀,传朝廷法令,屯粮赌米,操纵米价发国难财者,与谋逆等罪!要下辣手,杀一批,抄一批。所得之粮,全部用作……用作平价粮……”
“好了好了,这些事老夫等难道做不得?如海啊,你啊!!”
韩彬听闻林如海之言后,大为动容,不等他说完,就连忙打断道。
林如海说这些是有名堂的,出自他之口,此策他就要担负大半责任,出了事,他是要负责的。
而且,因此事而生出的骂名,也让他一人背去了大半。
这等担当,这等胸怀,如何能不让诸人钦佩动容?
这时宫中留值太医急匆匆赶来后,诊断稍许后就有了结论:“林大人着实太过疲劳,操持过度,使不得啊!再熬下去,就油尽灯枯了……”
林如海摇头道:“皇上和诸位大人,哪一个都比我更忙许多……不相干的。”
隆安帝眼睛微微泛红,不容拒绝的沉声道:“朕和诸位大人的身子骨也比你结实三倍不止!爱卿,朕与你十天假,回去歇息。果真有事,朕会派中官去问你。日子还长,这会儿你就累倒累垮,熬个油尽灯枯,以后又该怎么办?”
韩彬、韩琮等亦纷纷点头称是,韩彬道:“有你给出的这个法子,四川之难多半能解,虽然会留下一些后患,但和四川数百万百姓相比,不足为道。且此法,未必不能在其他省份用一用。”
林如海气息虚弱的叮嘱道:“但有一事绝不可放松警惕,那就是防备下面官员,趁机为非作歹,搜刮勒索良善无辜。朝廷出辣手杀一批,是为了警告其他不得屯粮赌米,只要他们肯卖,不将米价拉的太高,就……就……”
见他快说不上话来,御史大夫韩琮忙道:“林相放心,此事仆亲自盯着,会派各路御史入川暗查。”
林如海还要说些甚么,隆安帝却摆手道:“不必说了,既然是劳累过度,爱卿即刻回家歇息罢。再说,后日就是爱卿独女出阁的日子,也该回去操持操持了……朕派些内侍去帮你?”
林如海无力谢恩罢,由中官抬出养心殿,送出宫回布政坊了。
等林如海走后,隆安帝重回御座,不无感慨道:“若天下臣子,皆如林爱卿这般,公忠体国,为君分忧,却从不谋己身,那何愁新政不兴,又何愁盛世不至?”
这番盛赞,谁都没有多说甚么,林如海能做到这个地步,也的确当得起如此褒赞了。
只是,四川那边一动手……
士林清流中,林如海数十年积累的清誉,也将毁于一旦……
即便他愈发得隆安帝信重,可有一点是肯定的,失去官心失去士子之心的林如海,绝无可能坐首辅的位置……
但越是如此,殿内君臣才愈发钦佩其品格之高尚。
韩彬同隆安帝道:“皇上,入蜀之绣衣卫,皇上还是另差人去罢。”
总不能让一家人,将路全部走绝走死了。
隆安帝闻言,沉吟稍许后,缓缓点头道:“善。”
……
布政坊,林府。
忠林堂内间。
梅姨娘和黛玉看着林如海躺卧在床榻上睡下后,一起面色担忧的出去了。
她们并不知,等她们走后,林如海又缓缓睁开了眼……
今日所提之法,能想到的,绝不止他一个。
他若不提,其实也会有人提出来。
只是到那时,朝廷少不得会派贾蔷走这一遭……
但林如海知道,贾蔷南下之行所谋之事太过重要,不可不去。
便施了这苦肉计,由他开口,担负起此事的责任来,才能让贾蔷避开这一次注定又要尸山血海的屠杀……
林如海看向窗外清冷的月色,心头轻轻一叹。
他的时间不多了,但愿贾蔷能尽快的,成长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