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头道:“好罢!来人,取哀家宝玺来!”
殿内,每每想开口,都被尹后用眼神制止的李时,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背后发凉。
太后不懂,田傅那蠢货也不懂,可参政数年的李时却不会不懂!
果真太后传下这样一道懿旨,且不说给事中会不会封驳回来,太上皇刚刚大行,多半不会。
可即便驳回来,对太后的名望依旧打击极大。
李时甚至都能想到,太后仗着尊位,给娘家兄弟肆意搜刮士绅之财,这样的恶名会流传成甚么样。
从此以后,太后娘娘还想以圣母皇太后之尊,制辖天子?
做梦!
世人只会说,这个圣母皇太后失德!
李时有些不敢想象,这一计,到底是出自谁人之手?
是他这个贤良淑德,母仪天下的母后么?
怎么会……
……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看着手中这幅印盖了太后宝玺的懿旨,脸色微微阴晴不定。
他心中都有些不落忍,这样对付他的亲母。
可是……
若不能安定下来最后一个对他有威胁,且对他还抱有成见的人,那他这个皇位背后,就始终悬着一把利剑,让他心神不宁。
尹后见此,柔声劝道:“皇上,往后好生孝敬太后她老人家就是。原也是迫不得已为之的事,国舅荒唐昏聩,贪婪骄纵,偏太后甚么都听他的。再加上,义平郡王……唉。若不是见皇上实在艰难,臣妾也不该用这等不光彩的法子,替皇上分忧解难。”
说罢,竟是跪下请罪。
一直跪在殿内的贾蔷听到动静抬头看了眼,看到那身量后连忙又低下头去,不敢乱看。
许正是因为有贾蔷这个外臣在,隆安帝不好多说甚么,亲自搀扶起尹皇后来,方问贾蔷道:“你今儿是故意的?”
贾蔷不大明白,左右看了看,道:“甚……甚么故意的?”
隆安帝深深看了他一眼后,没再多说甚么,摆手道:“去忙你的罢。”
贾蔷便跪安离去。
等他走后,隆安帝眉头微微皱起,看向尹皇后道:“这小子,当真是无心插柳?”
尹皇后抿嘴笑道:“他不从来都这样?遇到身份抵不过的,就拉出他祖宗的神位来,要告御状。几回回了……不过,也确实好用。贾家没甚么长辈了,就他一个孩子支撑门户。宁荣二公功勋卓著,果真让他请了二公加上贾代善的神位来,皇上难道不与他做主?”
隆安帝面色有些古怪,道:“纵如此,这种底牌,原该不到迫不得已时方才好用。总拉出来晾一晾,时日久了,谁还当回事?”
尹皇后笑道:“他也就是拿出来吓一吓人,等闲谁敢让他用出来?这不是,吓退了一波又一波?再者,往后怕也没多少人值当他用这样的法子了。这孩子,伶俐着呢。”
隆安帝摇了摇头,不再去提贾蔷,他又看了看手中的懿旨后,对戴权道:“让人送去武英殿那边,先让军机处过过目。”
尹皇后闻言,嘴角弯出一抹极美的微笑……
千古以来,婆媳之争,从来都是一场场战争。
而这一场,显然是她赢了。
对她,对皇上,都大有裨益!
倒是,多亏了贾蔷呢……
……
东城兵马司,后堂。
贾蔷与牛城柳珰等人见过面,见他们一个个苦哈哈的一身臭气,一阵笑骂后,又给他们鼓鼓劲,便让他们去忙碌去了。
清扫整个东城,又带着竞争性质,再加上背后家大人的各种督促威胁,所以哪个都不敢耽搁,生怕被人比了下去。
等这些人散后,李婧、高隆方引着一人,还是让人抬进来的。
贾蔷见之,目光审视了此人一眼后,呵呵一笑,道:“这是俘虏呢,还是大爷?”
不等李婧开口解释,竹竿上的年轻人就忙从怀兜里取出一木盒,冲贾蔷挥了挥手,笑道:“宁侯,两根脚指头在里面呢,实在是不良于行啊!您大人有大量,就宽恕则个罢!”
听他用戏腔唱了肥喏,手里挥舞着他的脚指头,贾蔷眼睛微微眯了眯,再度打量起此人来。
却不料丁超忙笑道:“宁侯,我可不是甚么笑面虎,面上笑嘻嘻,背后捅刀子。这江湖上的规矩我懂,认赌服输!我丁超丁某人犯了您老人家的大忌,合该遭此劫难。”
贾蔷淡淡道:“可我记得,我说的是三根指头罢?”
丁超面色一下苦了下来,苦哈哈道:“宁侯啊,我是真知道错了!都怪戴缑和宁晗那两球攮的,若早说了宁侯你为了家人能做到这一步,我吃了熊心豹子胆,才会傻兮兮的派俩瓜皮吓唬吓唬你?真的,我要是心存歹意,哪里会派那两个废物点心去,是不是?
原只是为了和宁侯你认识一下,然后商谈金沙帮挖墙角的事。割脚上的两根小拇指,我也吃了教训,也不至于让漕帮内的叔叔大爷们发疯复仇。可若是再割一根,就只能割手指了。这是露在外面的,果真如此,就要结成死仇了。当然,宁侯你位高权重,未必会怕区区一个漕帮。可我想着,能不结仇,总比结仇强,是不是?和宁侯这样的人结仇,漕帮睡不踏实啊。更何况,我是真没有恶意啊。”
这番话里,有软,有硬,有威胁,有利诱,有理也有据,但加起来,居然是为了服输。
相比于这么个年轻江湖人,今日打交道的田国舅和田太后,简直不能入目。
当然,和皇后娘娘相比,这位丁少帮主,又差的太多。
有些,自作聪明了。
贾蔷看着他淡淡道:“你是个聪明人,不过,目前还没有和本侯谈条件的资格。让丁皓进京罢,本侯有事和他谈。”
说罢,与高隆微微颔首示意。
高隆一挥手,两人就将面色焦急的丁超给抬了下去。
等他离开后,高隆方道:“侯爷,这个年轻人了不得,我们这样的粗人,少帮主这样的江湖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贾蔷摇头道:“聪明是聪明,但本性里还是有些儿戏,不明白与人谈判,手里先要有相当的本钱才有资格的道理。想只凭一张嘴,就搅动风云,也是不知天高地厚。”
李婧气笑道:“今儿我还被他唬住了,自己拿刀割了两根脚趾头。”
贾蔷奇道:“我不混江湖,都知道津门那里有许多靠这种法子敲诈勒索的下三滥,怎你还不知道这个?”
李婧不好意思道:“被他漕帮少帮主的身份给唬住了……”
高隆则问道:“侯爷怎非要他老子来京领人?”
贾蔷摆手道:“有正经事要谈,再者,漕帮也不可再这样放任下去了,若再这样下去,早晚成尾大不掉之势。行了,今儿就到这,你们忙你们的,我先回家了。”
家里,还有一个更棘手的难题在等着他呢。
李婧又问道:“爷,那这位漕帮少帮主,该如何处置?”
贾蔷道:“圈起来,不过准许漕帮的人来探监,不是说他有两个心腹么?可以让那两人来陪监,省得咱们还要防着他被人下毒害死……就这么着罢!”
安顿完此事,贾蔷出了兵马司大门,翻身上马,在亲卫护从下,往西城宁荣街打马急行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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