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坐在车里给萧遇安打了个电话。
听完明恕的描述,萧遇安问:“那许吟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她好像根本不愿意想起这件事。”明恕说:“迟小敏必然与她有关系,否则她的反应不会是刚才那样。我们当时处理巫震的案子时,是她主动找到我,说除了巫震,她还找到过一具尸体,后来又指着系统里的照片说,那个死去的人就是迟小敏。按理说,迟小敏——或者谨慎一些,那个她在夜里看到的女人——没有给她造成心理上的阴影,但她刚才的样子给我的感觉却是,她有阴影了。”
萧遇安没立即说话,明恕只听得见很轻的呼吸声。
“有种可能是,在许吟离开市局之后,有人曾经接近过她,干扰了她的一部分记忆,或者做了别的什么事——这我现在还想不到具体的操作方式和动机。”萧遇安说:“不过也还有另一种可能”
“嗯?”明恕问:“什么?”
萧遇安顿了下,“你先去核实前一种可能。许吟现在的反应至少说明,她处在某人,或者某个群体的监视下。她还不到10岁,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心理不正常,既容易被盯上、利用,也容易自己走上邪路,现在她的生活看上去回到正轨,其实还需要社会多方面的帮助。”
明恕说:“需要再把她带回来吗?”
“不,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打扰她,对她来说,学校是比警察局更适合的地方。”萧遇安说:“不过近期她需要我们的保护。”
明恕点头,“行,我明白了。”
通话结束之后,萧遇安在走廊上站了会儿。
手机振动时,他在开一个不太重要的会,看到是明恕的电话,就出来接了,现在回去不回去都无所谓。
几分钟后,他往重案组所在的楼层走去。
“萧局,有什么事?”易飞问。
萧遇安说:“我记得是你最早接触许吟?”
易飞知道明恕去铁矿一小找许吟了,此时听到小姑娘的名字并不意外,“对,是我。”
萧遇安说:“当时她只说了喜欢尸体的气味,喜欢循着气味寻找尸体?”
易飞想了会儿,很确定道:“是。我们是后来才调查出她的家庭背景。”
萧遇安“嗯”了声,“调一下许吟的问询记录,全部。”
北城分局完成了对名单上17人的近况核查,出人意料又似乎在预料之中的是,除了黄妍,还有2人已经死亡,1人下落不明。
乔雪华,女,57岁,“冬集付”合伙人,去年11月离开冬邺市,回到老家普芝县,在一起车祸中丧生。
历思嘉,男,41岁,“欢喜鸡”食品公司老板,今年2月在自家别墅点煤气自杀。
吕潮,男,30岁,自由职业,主要收入是炒股,今年5月开始徒步旅行,其家人、朋友均无法与他取得联系。
正出现在投影仪上的是乔雪华的照片,从外表看,她和常年生活在城市里的同龄女性没有显著区别,外表也没有什么特色。“冬集付”是一个融资平台,游走在合法与犯法之间的灰色地带。在大城市里,这样的平台不少,合伙人是否能赚到钱,一看运气,二看门路。
乔雪华显然就是既有运气,又有门路的人,“冬集付”上线的时间并不长,已经为乔雪华带来颇为丰厚的收入——当然,这是去年11月之前的事。
乔雪华早年离异,唯一的儿子跟随丈夫生活,她做过服装生意,开过餐馆,连文化产业都做过,靠着灵活的头脑和勤快的手脚,渐渐成了旁人眼中的成功女企业家。
乔雪华回到老家之前,“冬集付”运营良好,上升势头明显,正是需要她的时候,公司的人至今都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撂下这么大一个摊子。“冬集付”正是在她死亡之后,被竞争对手全面赶超。
当时普芝县警方调查乔雪华的死因,不是没有怀疑过一些商业上的阴谋。但一查再查,都没有发现任何商业报复迹象。而肇事司机、车祸目击者也都说,乔雪华是自己从路边冲出来。
现场有非常明显的刹车痕迹,司机及家庭成员的背景、事发前的流水、人际网络早被摸得一清二楚,确认不存在故意撞死乔雪华的可能。
乔雪华无故返回老家是最大的疑点,普芝县没有她的亲人,她独自住在上一辈留下的房子里,几乎不与周围的邻居交往。
这起案子最终被定性为交通事故,乔雪华的后事由多年未见的儿子米正丨操办。而米正也说,不了解母亲这些年来经历的事。
明恕说:“‘鬼牌’。”
李驰骋点头,“当时没有人在意‘鬼牌’,现在我们在乔雪华的一套房产中,找到了四块。”
投影仪上出现这四块“鬼牌”的照片。
历思嘉的死因和乔雪华完全不同,但历思嘉在死前的一些行为,却和乔雪华有些许相似之处。
历思嘉也算是成功的中小企业管理者了,“欢喜鸡”十几年前不过是一个主打鸡汤的小餐馆,经过历思嘉的开拓,现在已经是颇受年轻人欢迎的中档家常菜馆。历思嘉的妻子徐男说,历思嘉一直以来在家里都有些疑神疑鬼,总觉得别人要害他,所以历思嘉死前继续说类似的话时,她并没有引起重视。
从别墅外的监控看,历思嘉死亡前后,没有人靠近过别墅,技术人员也做过全面的检查,别墅内没有除历思嘉以外的新鲜足迹,而煤气开关上有历思嘉的指纹,的确是他自己选择了死亡。
“欢喜鸡”内部有一种声音,即徐男和历思嘉多年不睦,虽然没有离婚,却早已各过各的生活,表面夫妻而已,徐男的情人投资失败,迫切地需要一笔资金,于是徐男伙同情人,害死了历思嘉。
警方也如此怀疑过,但并未找到证据。
至于“鬼牌”,当时负责查案的警察均表示,没有找到相似的物品。
乔雪华和历思嘉的亲人和朋友,都不知道他们购买过“鬼牌”,更不清楚“鬼牌”的制作方法。
失踪者吕潮出生在一个“高知”家庭,父母都是医生,吕潮念大学时就开始炒股,赚了一大笔钱,后来一直以炒股为生,多次出国旅游,从他更新在社交媒体上的照片可看出,他去的基本都是正常游客不会去的地方。
哪里危险,他就去哪里,以拍到别人无法拍摄的照片为荣。
他的父母对他的“失踪”早就习以为常,最初联系不上他时没有往“出事”的方向想,直到两个多月后,他还是没有回家,也没有在任何社交媒体上更新状态,才报警。
经查,早在他刚踏上旅途时,他的手机、信用卡就没有再使用过。
在他的家里,警方找到了7张“鬼牌”。
“失踪这么久,吕潮很可能已经遇害了。”明恕支着脸颊,“我看过乔雪华出车祸时的监控,很明显,她就是奔着那辆货车去的。她和历思嘉,都是自杀,但在他们自杀之前,有一双手推了他们一把。李队。”
李驰骋转过脸,“嗯?”
“其他人有没提到过,最近遇到一些不寻常的事?”明恕问:“比如恐吓、被跟踪。失踪的吕潮暂时不讨论,乔雪华和历思嘉在死前都有行为失常之处,是什么造成他们的失常?我怀疑有人威胁过他们。”
李驰骋摇头,“我们的警力都用在调查两名死者与一名失踪者了,你说的这一点,暂时还没有去具体了解过。”
“没事。”明恕说:“这个细节先去核实。”
散会后,萧遇安在门口向明恕招了下手。
明恕拿着笔记本跑过去,“萧局。”
“许吟现在还安全吧?”萧遇安说:“她最近几个月的经历了解得怎么样?”
走廊上不断有队员跑过,明恕让开两步,“看起来很正常,铁矿一小的老师说,没有可疑人物接近过她。不过这也难说,真有人想对许吟做什么,应该不会当着很多人的面。之后我又去见过许吟,她看到迟小敏的照片后,反应没有那么大了,但只要我问她看到迟小敏站在她窗前的事,以及她在医四巷子看到尸体的事,她就顾左右而言他,不给我一个清晰的说法。而如果我们聊别的事,她又会马上恢复正常。”
萧遇安说:“所以不能排除有人在这段时间干扰过她的可能。”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副局长办公室门口,明恕回头,“萧局,你上次不是说另有一种可能吗?”
“对,然后我查看了许吟当初的问询记录。”萧遇安打开门,将明恕让进去之后才道:“发现一个很值得注意的地方。”
明恕连忙问:“什么?”
萧遇安说:“我先问你,你还记不记得,许吟是什么时候告诉你,她看到神秘女人半夜站在她窗前?”
明恕皱眉想了会儿,实在没想起来。那时他正在调查巫震案、沙春案,对这种细枝末节的事,能放就放了。
“就是在我们把她带回来之后吧?”
“准确来说。”萧遇安道:“是将她送去心理研究中心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