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听众大都散尽,那群仍留在原地的人格外显眼。只见为首的两个中年人穿着普通,身周却护卫森严,那些面无表情的彪形大汉,哪怕在北方也十分魁梧。
“夫山先生别来无恙啊。”那个稍长些的男子含笑拱手。
“托赵贤弟的福。”何心隐也含笑还礼道:“梁某这些年过得十分舒坦。”
此言非虚,张居正一直视何心隐和泰州学派为眼中钉,怀疑他们暗中指使自己的门生刘台、邹元标等人弹劾自己,并一手操纵了给他留下深刻创伤的夺情风暴。
所以在禁止讲学、毁天下书院之后,他第一时间将何心隐定为妖言惑众的妖人,下令全国缉拿。
何心隐只好东躲西藏了一阵子,后来他在学生胡时中家中避难时,又忍不住在田垄地头讲学,结果被官府侦知。湖广巡抚王之垣派了精干捕快和一营亲兵,布下天罗地网抓捕。
幸亏特科的人提前一步,将他师徒救走,让官府扑了个空。眼见他没法在大陆待了,赵昊便命人将何心隐送到了耽罗岛。
何心隐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赵昊救了他,他不能给人家惹麻烦,便恢复了本名梁汝元,跟通缉犯何心隐划清了界限。
其实赵昊无所谓,他在海外干的犯忌讳的事儿多了,多一个何心隐根本不算事儿。这些年除了不许他回国,海外十八个行政区,随便走他随便他看。还应何心隐之请,将他的老师颜山农也接到了耽罗来。
“山农先生身体可好啊?”赵昊便问起了颜钧。
“好得很,能吃能睡天天笔耕不辍,还能跟我轮班出来讲学呢。”何心隐从台上走下来道:“他时常念叨要请赵贤弟吃个饭,好好表示下谢意。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你这请客的诚意未免潦草了点。”赵昊打趣笑道。
“我就是精心准备一顿酒席,在你这富可敌国的大老板看来,怕也是粗茶淡饭吧。”何心隐哈哈大笑道:“还不如省下钱来,干点正事儿。”
“好家伙,还这么理直气壮。”赵昊也大笑起来,跟着何心隐走向自己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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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心隐师徒三代住在外城,就是新港设市之初的那道长墙外。
当初再有想象力的规划者,也预料不到这个孤悬海外的城市,居然短短十几年时间,就发展到今天这种规模。
在人口达到三十五万时,城内规划的建筑用地就已经告罄了,市政厅不得不请示管委会扩建城墙。
原本按照耽罗行政区管委会的规划,是打算拆除原先的长墙,在十里之外重建的。集团的行政干部都上过城市规划方面的课程,已经意识到城墙会阻碍城市的发展,导致墙内墙外两个世界。
但方案报上去,却被董事会打回,并附有赵昊亲笔指示‘新港情况特殊,应保留原有长墙,另起新墙。’
于是万历十二年,在旧墙之外五公里,一道新起的城墙把李朝大静县城也括在了里头。两道城墙间的这片区域被称为外城。
老百姓才不管什么里城外城呢,他们只知道,这下终于又可以愉快的盖房子了。就连何心隐师徒三人也不能免俗……
车队从中华门出了内城,便见才几年功夫,外城也冒出一个个人烟稠密的街区,沿着主干道一眼望不到头。
见赵昊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车外,何心隐无尽感慨道:“尽管新港市规定,每家每户都有低价长租一块宅基地的资格。但大部分市民,尤其是新移民的财力,并不足以盖屋建宅。”
“结果你们那个新港建设银行,竟然允许市民以宅基地为抵押,办理用来盖屋的专项贷款。”
“这也是为了让市民早日安居嘛。”赵昊笑眯眯道。
“可是贷款到不了市民手里,而是直接被划给了市里的城建公司。”何心隐哂笑一声道:“必须由城建公司承建。”
“这个么,一来是担心有人拿了钱不盖屋,光去吃喝嫖赌了。”赵昊面不改色的解释道:“二来市里对民居是有一些硬性要求的,比如厕所、上下水这些,让市民自己搞八成不合格。再说城建公司童叟无欺,保质保量,还能保证美观,何乐不为?”
“花费也很美啊,贷款十年八年都还不完,市民必须要卖力劳动还房贷,不然盖好的房子就被银行收回了。”何心隐叹道:
“老夫没见过管仲、范蠡,但想来他们看到贤弟的手段,也要自叹不如吧。”
“不必太崇拜,我只是站在伟人的肩膀上罢了。”赵昊谦虚笑道。
“我是夸你吗……”何心隐翻了个大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