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知情人和半知情人都在关注卡尔的反应。
但在他们充满期待的注视中, 卡尔却淡定地将自己的带娃生活继续了下去。
不仅如此,他还客串了一下康纳的历史课老师,主讲宇宙史——这原本是亚历山大的讲台, 不过既然卡尔强烈要求, 亚历山大当然不会拒绝。
康纳对课程变动没有意见,他越来越接近一个普遍意义上的“好儿子”的标准了。
卡尔对于这样的改变喜忧参半, 喜的是康纳的三观似乎被掰正了不少,起码他现在不会动不动就把“杀超人”挂在嘴边;忧的是康纳的变化太剧烈了, 正常的小孩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得成熟起来吗?
康纳的生理年龄是有七岁了,但他才诞生三年不到呢。
但总体来说,这些依然是让卡尔乐在其中的烦恼。
他刻意把莱克斯扔到了脑后, 不对对方之前的动作做任何应对——无视就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也许他们走到现在的的一大原因, 就在于他过去实在是把太多时间花在莱克斯身上了。
莱克斯的任何行为都会让他投注精力,这在某种程度上助长了对方的气焰,也许, 只是也许,这种密集的、专注的注视, 真是令莱克斯更为自负的最大元凶之一。
他老是被莱克斯猜中自己的想法,这何尝不是一种纵容?
因为就像莱克斯了解他一样,他分明也是了解对方的。他知道如果他故意失手或者对某些事视而不见就会打乱莱克斯的后续计划,但他依然选择坚持去做……孰是孰非已经不再是重点了, 也从来都不是重点。
如今他不再动用自己的超能力, 不再做任何会引起疼痛的事情, 不再聆听和远望。
他体内的毒素正在减少, 他日渐康复,而阳光依然使他舒畅。
和康纳在一起的时光仿佛回溯童年。
这个小男孩正在他的看护下长大,而这是多么奇妙的感受啊,如同跨越了二十多年的时光,和过去的亚历山大产生了共鸣:他们都拥有了在过去从未拥有过的某种感情,而与之不同的是,亚历山大对此懵懂无知,他却十分清醒。
超人的工作暂缓之后,卡尔将更多地精力放到了其他事情上。
艾尔集团的公益和慈善事业进入了他的视线,他阅读那些资料,给出解决疑难的方案,批下大笔的资金,裁减部门,录用新人——他的处理风格天马行空神来一笔,和亚历山大的四平八稳滴水不漏相得益彰,很快就给集团上下带来了全新的活力。
人们很快就知道,从不过问公司事务的卡尔·艾尔开始接触他应该做的工作了。
以他还不到三十岁的年龄来看,其实这才是最合适的时机,甚至就算是现在开始插手也为时过早。
只不过他的继承权来得更早、更急、更快,所以他之前那么多年的沉默,才会给所有人一种“不务正业”的错觉。
他依然贯彻着过去的低调风格,做更多的事,说更少的话,在短时间的热闹和沸腾后,大都会人很快就接受了卡尔·艾尔的新形象,并开始期待他为这个美丽的城市做出更多的贡献。
一切都很美好。平静,温和,按部就班。
但平静的海面下总是暗流汹涌,雪崩也总是突如其来,每一颗流星的降临都有其预兆。
只不过多数人既不会解读,也不会关心。
更衣室里,莱克斯理了理领带。
茉西抱着平板电脑站在一边,适时送上了称赞:“您的着装非常得体,老板。”
“只是得体?”莱克斯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
“……您换过的每一件都很完美,老板,每一件都是。”茉西艰难地维持着笑脸,“但您知道,服饰从来都不是重点。”
“……”
莱克斯的手抚在领结处,他似乎是怔住了。
茉西暗骂自己嘴贱。
“就这身吧。”莱克斯说,“香水……不,不要香水,我想他不喜欢香水。”
他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随后毫不犹疑地转身离开。
在一手推动同性婚姻合法化后,莱克斯所设想中的卡尔的反应会有很多种。
要么是面对卡尔的疑惑,要么是面对卡尔的质问,要么……是面对卡尔的分手宣言,再要么,就是完全的不闻不问。
不闻不问是最好的一种,也是最坏的一种。
不闻不问意味着所有的招数都完全落空,意味着他的每一个行动都没能引动回音。
不闻不问意味着一颗冷却的心。
没有仇恨——卡尔是不会真心实意地恨什么人的,真是奇怪,他好像从一出生起就对“会被所有人攻击”这件事做好了准备,他的恨总是转瞬即逝,爱则历久弥新;没有愤怒,是的,这更奇怪了,他之前匆匆赶去见了卡尔一面,那双眼睛里有伤痛有仇恨有迷茫甚至仍旧有爱,然而唯独没有愤怒。
就算是莱克斯出于种种考虑没有第一时间去见他,卡尔的态度也太离奇了。
……太完美了。
谁能够在惊愕之中保持冷静,在盛怒之中保持镇定,在激于忠愤的时候保持他不偏不倚的精神?*
太完美了。
一切伟大和不朽都是在死亡中诞生的,正如火刑架上的贞德和十字架上的耶稣,不同的是前者浴火而死,后者却在三日后重生,其光辉也显然远超前者。
现在莱克斯已经得到了答案:
伤痛和死亡都不会让卡尔受损。
当直升机的投影掠过玉米地时,卡尔若有所觉地抬起了头。
“卡尔。”莱克斯说。
理智告诉卡尔不要听莱克斯口中的任何话,感情却希望他无条件地原谅对方曾对他做的任何事情。
最后,卡尔选择了折中的应对方式。
“好久不见。”他轻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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