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郎陆浸秋获“公主圣眷”的这一段渊源,还得从三日前说起。
陆浸秋自被钦点了状元之后,每天都门庭若市,前来道贺的、攀关系的,将他租借来的小院挤得水泄不通。
那一日傍晚,他借口晚上要赴某大人之约,将一群不请自来之客送走。目送他们远去后,正待回身进屋,忽而听见身后传来叮叮当当的一阵细响。循着声音回头,就看到一辆华丽精美的牛车停在了自家门前。
陆浸秋以为又来客人了,微微蹙了下眉。不想那朱红掐金的帘子一动,竟倾身出来个妙龄女子。
那女子生得极美,鹅蛋脸,皮肤白皙光洁,360度完全没有死角。一对柳叶眉,淡若远山,一双杏核眼,眼底流转的波光,却比那天边的云彩还要灵动绚烂。那眸子往陆浸秋身上一瞟,一颗纯情少年的心便酥了。
“状元郎?”那女子的声音如溪流般清澈动听,一字一字沁入陆浸秋心里,就如喝了酒似的,醺醺然,似醉非醉。
陆浸秋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那女子便袖管中取出一串东西,倩然笑着往他丢来。陆浸秋下意识地接住,低头看清是一串夜明珠后,再抬头时,却已不见了那绝色佳人,空气中,只留一缕淡淡的幽香。辘辘远去的牛车里,有个丫环模样的女子掀了帘子探出头,远远地朝他挥了挥手,大声说道:“好好收着,有缘再见。”
陆浸秋是个才子,所以难免也有些才子佳人的情结。在此之前,他一心读书,对于男女之事从不敢多想。如今金榜题名,蟾宫折桂,接下来自然就得考虑婚事了。不想,刚起了心思,立马就有一绝色佳人临门,他怎不想入非非。当即将那夜明珠贴身收了,每天睡觉前都会取出来细细端详一番,仿佛能从中看到那日少女的美丽姿态似的。
这会儿突然得知自己这几日心心念念的绝色少女竟是金枝玉叶,天子之家的掌上明珠,他所珍藏的夜明珠竟是她所看中的禁脔的象征,一时又惊又羞、又气又急。这夜明珠握在手里,也如烫手山芋一般,丟知道不是,留也不是。六神无主之下,只得朝面前的易玄之求救:“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易玄之和他的小伙伴们都对陆浸秋的遭遇充满了同情,但是……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陆浸秋拿了颗,这一下就去了三分之一的中奖机率,他们心里庆幸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帮他想办法呢?万一一帮之下,他脱身了,自己却成了替罪羔羊,到时候找谁哭去?!
易玄之伸手拍拍陆浸秋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明珠公主看中了你,这也是没办法的,怪只怪陆兄你太优秀了……三分之一驸马又怎么样,那也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的驸马。有了公主的帮衬,陆兄的前途必定无可限量!陆兄加油,我们看好你!”
“你,你们……”陆浸秋又不笨,自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当即拂袖离开,到人群中找自家恩师想办法去了。
君臣游览完御花园,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移驾富锦宫,开始晚上的琼林盛宴。与下午的游览聊天不同,晚上的宴上,皇后娘娘会率领一干朝廷命妇出席。
来做什么?
自然是挑女婿了!
尚未娶妻的进士们都春风满面、意气风发,期待着被贵妇人看中,招为东床,从此官场上多个倚靠。从此顺风顺水,平步青云。当然,除了已经被判了“死刑”的新科状元路浸秋。
在大家斗着劲地赋诗作词行酒令,试图让自己突出一点,多引起人注意一点之时,我们的状元郎就在自己位置上独自喝闷酒。
他的恩师是翰林院大学士兼太子太傅沈同方,他下午去寻恩师求援,恩师却告诉他,太后、皇上和皇后都视这位公主为心肝宝贝,快宠到天上去了。倘若明珠公主真的看中了他,那除非明珠公主自己放弃,不然就算是告到皇帝那了,也毫无用处。
还劝他说,既来之,则安之,明珠公主现在只是给了个信物,又没有明言要招驸马,说不定只是开玩笑。再者,就算真被明珠公主招为驸马,也不算是太坏的事情。本朝不禁驸马从政,所以,别的且不说,至少他的仕途必定畅通无阻。
仕途畅通无阻又有什么用,三夫一妻,就算官做得再大,出门亦是抬不起头来。惧于皇室,明里或许不会有人说什么,暗地里,就是被人笑疯的份!他陆浸秋寒窗苦读十几年,终于金榜题名,为的是光宗耀祖,可不是给人当笑柄的!
“陆兄……”
正越想越郁闷间,身侧传来一个弱弱的呼声。陆浸秋回过身,见是易玄之,想到他下午的“不作为”,便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来做什么?”
“陆兄……”
易玄之唤第二声之时,竟带了些哭腔,倒将陆浸秋唬了一跳。见易玄之将攥在手中之物放置到桌前,连忙定睛细看,却是一串极为眼熟的夜明珠。
陆浸秋正奇怪自己贴身收着的珠子怎么到他手上了,便见得他哭丧着一张俊脸,悲戚地说道:“陆兄,我们一定早同舟共济,互相帮忙啊!”
陆浸秋愣了愣,方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家伙也悲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