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后,我们就万分小心,设置了第十八局,”皇甫四哥指了指乐子期,“有我师弟的释心术在你身边,可以了解你的喜怒哀乐,忧惧惊疑,可以时时告诉我们变动计划。”
“这不会是你们唯一的一步活棋吧?”
“怎会?想欺瞒顾回蓝是比登天还难的事。三千局,再多变数,也一步都不能错。否则,功败垂成。”
“只是把娴静门也算进来,当真无恙?”顾回蓝也指了指乐子期,“昆仑山一场血战,难道不是教训?”
“的确是,”皇甫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娴静门爱热闹,五毒教落井下石,加上居心叵测的财如命,三者联手,从女郎山开始布置,一下就是十来局的大手笔,挑拨离间,毒药毒心,几乎无所不用其极,确实令我们应对不暇。”
“在应付劲敌的同时,还要想法子蒙骗我,这样深沉用意,实在叫我受宠若惊,”顾回蓝悄悄将软剑收回腰间,一边说话,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四周,“尤其子期,你就不怕害了亟初禾?”
乐子期垂眸不语,对于当初坠崖之事,他至今心存愧疚。
亟初禾反倒坦然:“不至生死,不知所念,在我看来,那一回是我今生最快乐之事。”
乐子期感动的抬起头来,凝望着他:“初禾......”
亟初禾一笑,俊美无双的脸上,神采飞扬:“变数为局,是迫不得已,不过事有两面,我们多一重变数,你顾回蓝也一样多一重困惑,彼此彼此。”
顾回蓝一听,击掌赞道:“好胸怀,好气魄,不过,变数为局还不够吧?”
“是不够,”皇甫四哥接话道,“所以,我令小童偷偷潜入客栈,放下那件夹袄。好让你以为,幺弟始终在暗处。”
提起夹袄,顾回蓝又一阵神伤,释然音容笑貌不时浮现眼前,叫他目眩。好半天才勉强按下心痛,续问道:“接下来呢?”
“第三十二局,财如命在女郎山被五毒教所救,从此狼狈为奸。他不仅会恨我,还会恨搭救我的人,师父你和七巧殿。他会用上我们瞳门所有的绝学,来决一死战。”
“用财如命拦阻我?”顾回蓝惊讶道,“你们在铤而走险!”
皇甫泽道:“事实上,整个三千局的计划都是在铤而走险,多一步与少一步,没有区别。”
顾回蓝不置可否。
“第三十三局,是幽冥谷,毒西施。”
“原来是皇甫家出面,我就说麽,谁有如此大的面子,能请到幽冥谷的人?”
“可惜毒西施来迟了一刻,子期和初禾已经坠崖。”皇甫四哥看向乐子期,以眼神致歉。
乐子期笑笑,示意对此事并无芥蒂。
顾回蓝看了,说道:“生死两忘,你倒是大义。”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没等顾回蓝问他是受什么人之托,乐子期已经继续说下去,“接下来,是道姑初容。”
“她?”
“她是陌生人,和此事完全无关。借她的眼看到七公子,借她的口转达七公子尚在人世的消息,你会更相信。”
顾回蓝看了一眼皇甫家兄弟:“我记得她说过,看到了一双年轻好看的眼睛,四哥,那是你出马假扮的释然吧?”
皇甫泽笑:“若是你见了,必然露馅,可是初容并不认得我和七弟。叫她记住皇甫公子即可。”
顾回蓝也笑:“半真半假的皇甫公子,事无巨细的预料,四哥好谋算。那么接下来的一局,必然就是后面被娴静门利用的逍遥店崆峒等门派了,我猜,是大哥出头。”
皇甫大公子承认的爽快:“是,我出面帮他们铲除异己,清理门户。顺便说明我皇甫家的身份,叫你心头希冀不灭。初容一人之言你不信,这么多人,你想不信都不成。”
“对付娴静门的同时,我们也发现了如意张的动机。昆仑山冰人阵不好对付,再加上师弟在锁匠铺埋藏过一把鬼头刀,索性将计就计,将如意张的行踪透露给娴静门。引双方合作,足够你应接不暇。”
顾回蓝一蹙眉:“此局风险极大,万一他们真的联手,别说你们,就是搭上整个江湖都不够他们折腾。”
步云鹰道:“正如四公子所言,整个计划拼的就是惊心动魄,乱花迷人眼,多一步少一步,没有太大差别。”
顾回蓝看看他,问:“如意张与你师父较量多年,你有不忿也在情理之中。娴静门害死妙算老人,更加不能原谅。步掌门这算不算在借机报私仇?”
步云鹰倒是坦荡:“是,我的确在报仇。不过,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最主要的,是因为之前的几局,被人越过,我们不得不仓促改局。”
顾回蓝讶异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若不是娴静门对亟初禾下手,逼急了子期,你们准备继续带我兜圈子到什么时候?”
所有人无言以对。他们没注意,顾回蓝眼底哀伤渐退,取而代之是一种很温柔的眼神,像四月春风拂柳,像浅溪没过脚面,像阳光刚刚暖起来的时候,像炎夏雨后的清凉。他问:“最后一局是什么?”
乐子期迟疑了片刻,凝重道:“最后一局是时间。”
“时间.......”顾回蓝若有所思。
“水滴石穿,绳锯木断。天大的事,总有一日会磨平。”
乐子期说的荒寒,顾回蓝却听得一乐:“好大一盘棋。世间或者有十来个,甚至上百人能布下此局,但只有一人肯费这个苦心。”
他的眼睛亮如星辰。
他的心热烈如火。
(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