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似曾相识?
没有人比他清楚,这次全未施展释心术,单凭感觉一言蔽之。
一言蔽之,因为万语千言,不知从何叙起。最古怪的是,他很想问亟初禾是谁,但心底又仿佛知道答案一样,忘记问出口。
比兄弟更亲近的感觉,又是打哪里来?
‘来日方长’,乐子期望着那红漆窗棂,呆呆出神,他忽然很期待,谜底揭开的那一刻。
次日启程,因为七巧殿代掌门的嘱托,亟初禾加入下山的队伍。和众人不同的是,他的目的在于寻师,相对更加艰巨的任务。因那妙算老人比皇甫家两位公子更难觅踪迹,一来时间长,二来性格不甚熟悉。就是从师多年的亟初禾也琢磨不透,只知他属于随心所欲,随遇而安的率性之人,唯一喜好和瞳门的心想事成如意张打赌作对。而现今,如意张数月前已经过世,七巧殿其他弟子也在瞳门附近蹲守许久,始终没见到师尊踪影。
想来,一个人如果能够到随心所欲,随遇而安的境遇,是绝不会有羁绊的,天地万物、自然命运,都无法困住他。除非有皇甫四公子或如意张掐指神算的本领,才能知道他的下落。
而这个人又非常之关键。
鬼头刀是条线索,不过无法知晓是不是释然和四哥追寻的;妙算老人肯定知道的更多,但他杳无音信,又无拘无束,说不准比鬼头刀还难找;人惘然,楼亦惘然,顾回蓝也曾问遍七巧殿代掌门和众弟子,关于奇异阁,得到的答案出奇一致:不知道。
对此,顾回蓝早有预料,白头翁本不是简单角色,他的秘密就连亲生子孙也窥不到,妙算老人敬他为恩人,自然更加谨慎。假如不是当初白头翁竭力想表现自己对释然的重视,来蒙混释然,奇异阁的建造者或许至今仍是谜。
是以,无论当年还是现在,妙算老人是个紧要的所在。
只是,人海茫茫,该到哪里去寻?
乐子期唇角噙着笑意:“有个地方,比天地命运还要神通广大,定能困住他。”
“在哪里?”
“在心上。”
所有人缄默。皇甫大哥眼中是困惑,顾回蓝眼中是豁然,亟初禾眼中是赞赏。
的确如此。功名利禄过眼云烟,只因被人看重才大于天去。妙算老人不看重这些,也不代表他完全堪破虚妄、没了七情六欲,更不代表他脱了肉眼凡胎、改吃仙果神粮。换言之,他一日未成仙,便会有一日的诉求。诉求,哪怕指甲盖大小,哪怕粗俗如吃喝拉撒、温饱冷暖的琐事,也会是他摆脱不掉的束缚。于是乐子期说了两件事:“其一,飞星逐月锁再度被破,七巧殿颜面问题;其二,他的宿敌,也就是我的师父,过世数月,还未曾见他露面,照理,相斗一辈子,没理由放过这种胜负立见分晓的机会。”
“还有第三件,”亟初禾忽然道,“江南一带,开了大大小小上千家锁匠铺,手艺参差不齐,却打的都是吴姓的招牌。”
顾回蓝问:“你师父姓吴?”
“是,”亟初禾面无表情,声音依旧冷冽如冰,这才是代掌门遣他下山的主要原因,师父清誉岂容别人诬损,“我师父妙算老人吴一漏的名字除了本派中人,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他转身去看乐子期,出乎意料,那人竟配合的很,乖乖就点了头:“我瞳门的确是知道尊师姓名。因为我师父骂人的时候,总爱挂上这个名字。”
“哦?”亟初禾抱起双肘,不动声色的看他。
“呵,”乐子期不急不燥,笑容还挂在嘴边,暖洋洋的,“我师父脾气还不错,只有在打赌快输了的时候,才骂人的。”
噗,皇甫大哥都乐了,乐子期呀乐子期,他当真是在夸奖自己师父?
亟初禾也难得勾起唇角,负手转身:“我还有事,后会有期。”他竟再不提方才自己师父被骂一事,径自扬长而去。
顾回蓝则考虑更多,对于亟初禾他仍不能全然相信:“他.......”
“他应该是去五毒教。”乐子期道,飞星逐月锁是顾回蓝破的,教众是他用瞳术伤的,这新仇旧恨的,只怕此刻祖坟都让人家惦记上了,露面当然多有不便。唯有亟初禾合适走这一趟。
顾回蓝看他表情,似是对亟初禾此行胸有成竹,心中莫名有些不快,忽想起之前的一件迷惘:“你怎会当时一进山门,就猜到是他?”
“因为师父说过,七巧殿非善良之辈,仅此一人有侠义心肠,嫉恶如仇从不伤害无辜。”
乐子期说得理由越充分,越自信,顾回蓝听得越刺耳,好像当初白头翁形迹败露之前,释然还在处处为他讲话一样的感觉:“所以你根本没见过他。”
乐子期不置可否:“有些人看了二十年未必真的认识,有些人从未谋面未必就不相熟......”
顾回蓝说不出话。当初,释然吃亏就吃在这里。
“师父,什么时候教我真正轻功?”
这一句师父倏地将顾回蓝推得更远,更别扭。
谁知乐子期还有兴致勃勃的第三句:“武斗或许更有趣。”
一块大石头终于从天而降猛地压在顾回蓝的胸口,闷得他透不过气。
(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