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换言之,皇甫家藏了显赫,隐身于市。抛下庙堂上的风光,却留有江湖威名。皇甫大哥此时开口,确实比顾回蓝单纯挡在那里要有威慑的多。
白衣人竟当真收了势,看向皇甫大哥:“阁下是?”
“在下皇甫涌。”
“皇甫家大公子?”
“正是在下。”
“久违,”亟初禾白衣一肃,忽来郑重一礼,弄得其他几人莫名其妙,“师父有命,皇甫家有令,七巧殿莫敢不从。”
顾回蓝回头看皇甫大哥,看他也是一脸困惑,随即道:“如果要你不杀瞳门中人呢?”
亟初禾垂眸,毫不犹豫点头:“可以。”
“要七巧殿不再与瞳门为敌呢?”
“但凭大公子吩咐。”
哎!顾回蓝好惊讶的又去看皇甫大哥,想不到皇甫家族如此的有面子,连别人的门规都可以随便更改。皇甫大哥也挠头,终是按捺不住一问:“我皇甫家与贵殿有什么渊源吗?我怎得不知?”
亟初禾一边将巨伞收起,一边答:“师父说,一甲子之前,若无皇甫家的大力协助便无今日的七巧殿。”
六十年前......顾回蓝摸了摸下巴,原来是白头翁散财收买,也难怪奇异阁是出自鲜少有人能请得到的七巧殿妙算老人之手了:“在我们之前,可有另两位皇甫公子来访?”
“没有。除了你们没有任何人来。不过,”亟初禾想了想:“我们二十四人轮流当值,只有这半月是我,若是大公子想知道,可随我回去主殿,问问其他师兄弟便知。”
皇甫大哥奇怪:“问你师父妙算老人不是更好?”
亟初禾沉默,须臾,面色沉沉,道:“师父不知去了哪里,我们师兄弟已经找他一年有余。”
乐子期突然插话道:“我听师父说,令师最喜欢云游八方,尤其看到灵巧机关,一定乐而忘忧,想必此刻正是开心时候。亟兄也无需太过担忧。”
亟初禾怎会听不出这是宽慰之词,想想方才他始终相助,心地良善,而自己却一意孤行,差点害他性命,两厢比较,实在有点抬不起头。再抬眼望他,一直望进那双深潭黑眸,不见敷衍之色,只有满眼诚恳,亟初禾忽而一笑,将愧疚丢到一边,大大方方接受了对方关切:“多谢。”
顾回蓝在旁,则若有所思,释然的影子浮上心头,渐渐与眼前的乐子期相重合——他也有这般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的习惯。
收拾妥当,亟初禾领众人来到屋后一片极为开阔的空地上,那里停着两只长约丈许,浑身黑色,隼首鹏身,背上有鞍状凹凸的古怪大鸟。亟初禾将手探到鸟腹,按了两下,那死气沉沉的鸟们突然活过来,眨眨眼,或者亲昵的蹭他的手,或者展开巨大的双翼,轻轻抖动。仿佛随时可以展翅翱翔。
除了不会叫,这就是两只活生生的鸟。但亟初禾却说,这是木头做的,叫木枭。
皇甫大哥难以置信的去摸了摸它们身上的羽毛,发现羽毛之下的确是硬邦邦的,一敲,咚咚的响,真的是木头的。
亟初禾邀请乐子期与他同坐一只,顾回蓝不吭声,看了看乐子期。只见乐子期仍是微笑着,兴致勃勃应了声好——对于势不两立,刚刚又兵刃相见的人,他似乎没有半点防备。皇甫大哥都忍不住暗中提醒,说他并不知晓父亲到底对七巧殿有多大恩惠,皇甫家的话在这里又有多大份量,万一翻脸.......
乐子期摆手,笃定亟初禾不会杀他。
皇甫大哥不解:“你怎知道?”
乐子期笑道:“因为,我也是个魔头。”
皇甫大哥定睛看他:“你们果真第一次见面?”
乐子期点头:“总是听师父说起,七巧殿妙算老人的最得意门徒,非他莫属。可惜始终缘悭一面。”
皇甫大哥仍是不放心:“这人你都没见过......”怎地就肯将性命交在他手上?自己可是听说过,不止一个人说,这个亟初禾喜怒无常,行踪不定,虽然年纪轻轻,来往江湖次数一只手都可以数清,但手上血腥绝对不少。最著名的一次就是在湘潭。
“听说他与江洋大盗樊篱联手,将湘潭高家满族灭门。一百多口无一生还。官府缉凶数月未果,最后还是那樊篱自首,才道出的幕后真凶。”
乐子期想了想,道:“大公子说的这一件,我也曾有所耳闻,当时听过便觉得有一点颇为蹊跷。不知大公子有没有听说,衙役们是一早发现县衙大门挂上了一个人,捆的结结实实,冻的青青紫紫,仔细看,才认出是祸首樊篱。这样的情形下,他再说出什么受人指使,分赃不均,被人陷害之类的话,便成了一件相当有趣的事。”
乐子期笑:“相当有趣。”
皇甫大哥听后随即也恍悟,的确,杀一百多口都不手软,何况黑吃黑吃掉一个同伙?即便不杀,傻子才会将活口送到衙门去揭自己老底。显然是那樊篱在栽赃。
“那接下来这一趟去七巧殿主殿,你一定相信不是陷阱了。”
乐子期颔首:“他必然已确定我们不会有性命之忧。”
皇甫大哥望着他,不再说话。他和顾回蓝是凭四弟的关系和释然的那句传话才勉强相信眼前人的,所以,很难理解乐子期空凭神交一场就全心信赖一位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还不是一般的陌生人,他可是传说中的狠辣诡谲的“刀魔”。即便传说有些纰漏或偏差,但众口一词,曲突徒薪,总是该小心谨慎些,防人之心岂可无。
乐子期亦不再多言,放眼高山云海,一如既往,泰然自若。
亟初禾在旁低头仔细检查着两只木枭,对他俩谈论的似乎充耳不闻。眼中却有光亮,轻轻飞过。
(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