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报回营里,难说不会因此被侯永贵迁怒;但若真如先前那斥候所说,果真是里头起了内讧,他们装聋作哑,事后传到侯永贵耳朵里,亦不会落得个甚么好下场。
刘冬的腮帮子绷得紧紧的,他的眼睛不断左右移动,面色变幻,显然心内挣扎,半晌才终于做了决定。他咬着牙道:“不成,咱们非得去看看不可!若真是显字营,千总顶多将咱们骂一顿;但若真是城里闹起来,事后军法下来,咱们一个个的都逃不了!”他做出决定,反而冷静下来,开始安排:“不过咱们也不用进城去看,只须凑近些罢了。我看白撒所背靠土山,不如爬到山上往下看!”
既然说定,斥候们便行动起来。他们是一军精锐,手脚极快,不过这回却不必去爬那座土山——刘冬眼尖,哪怕天色黑沉,但借着城门的火光,离着白撒所还有段距离就一眼认出在城门口进进出出的就是显字营的官兵,他们个个脚步匆忙,因离得远看不见面上神色,但就现在看到的,当真不像是打了胜仗的模样。
“这是显字营?”先前那胆小的斥候呆呆地看向白撒所,揉了揉眼睛,犹自不敢相信,迟疑地开口道:“难不成显字营独个把白撒所打下来了?天老爷!”
刘冬咬着后槽牙默不作声地看了一阵,忽然翻身从隐蔽之处跳了出去,径自向城门处的人影走去,刚走两步,对面就警觉地高喝一声道:“站住!你是甚么人!”
“显字营的!俺是翔字营的兄弟!”刘冬站在原地不动,提高嗓门嚷道:“千总派兄弟几个出来找找你们!这不,就找到白撒所附近,看见有动静就摸过来啦!却不曾想显字营的兄弟居然已经拿下了白撒所!”
“就你自己?”对面的兵士借着火光已经看清了刘冬身上的官军服色,却仍不敢放松,只稍稍缓和了语气道:“上官吩咐来人要严加盘查,这位兄弟,得罪了,你那边若还有人,就赶紧一块儿出来!”
把刘冬等几个斥候盘问一番,一个左臂上缝着一块怪模怪样的白底黑字臂章仿佛军官的年轻人走过来向着刘冬客客气气地笑道:“现下不同往时,咱们来不及肃清残匪,就怕走了消息,兄弟们多有得罪了!”
刘冬忙赔笑道:“哪里哪里!”他看了对方一眼,只觉得有些面善,试探着问了一句:“这位兄弟怎么称呼?我姓刘,兄弟成为我刘冬便是。”
年轻人爽快地回答道:“这还是本家——我也姓刘,正是显字营丁队的哨官。”
刘冬吓了一跳!他不过是个什长,对方年纪虽比他小却是实打实的上官,立时向着这位刘哨官抱拳躬身行礼道:“小的见过哨官!”
这年轻人正是刘小七。他原是到城门这里巡视,正好遇着刘冬等人过来,他差事已完,不免好奇心起站着多听了两句,此刻看刘冬架势,晓得两个营头规矩不同——在丁队里,日常见上官不过打个军礼行抱拳礼便罢,李永仲还打算推行更简单一些的平胸礼,也就是右手臂曲肘平行于胸前——平静地受了他一礼,笑眯眯地同他道:“一会儿我们就得离开此地,刘兄弟不妨赶紧回报侯千总。咱们千总正发愁这么多贼人要如何看守,哈哈,刘兄弟来得正好。”
刘小七这话说得坦然,因为战斗结束之后李永仲的确和军官们商议过要怎么处置几百号俘虏——里头有流民,有投降的贼匪,甚至还有力竭被擒的蛮子,总不能都杀了,这时候他们总算想起来一直丢在脑后的翔字营——“若是这会儿翔字营的人赶过来倒是省了功夫,”方才周谦大喇喇地抱怨:“抢功的时候跑的飞快,这会儿却一个人都看不着!”
刘冬顿时为之一喜!这几百号人落到翔字营手里,说不得就是好大一场军功!他顿时眉开眼笑,也没来得及细想为何显字营要将这块肥肉推出去,只忙不迭地同刘小七谄笑道:“刘哨官稍待,小的马上派人回报千总!”说完又怕对方反悔,抢先道:“既如此,小的马上亲自回去同千总禀报!”他说完一刻不留,转身就跑,好像屁股后头烧了火一般!
刘小七身旁的兵士担心地低声问了一句:“哨官,咱们应该先跟千总禀报一句,您擅作主张,有些不大稳当啊。”
刘小七摇摇头,先前面上那些温和笑意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漠然。他摇摇头,转身向着城中走去,边走边道:“现下千总正是忙的时候,拿这事情去问他,也是一样的结果。先前就已经商量了法子出来,多此一举的事情还做什么?”
不过他话是这般说,但还是脚下拐了个弯,向着李永仲所在之处走了过去。一路上无数步履匆匆神色紧张的兵士与他擦肩而过,刘小七不由也加快脚步,小跑起来,等他到了李永仲面前,甚至都有些轻喘。
“有事?”李永仲正平张双手,由着秦勇给他穿上罩甲,难得看见如今已经相当沉稳的刘小七这副样子,哪怕如今气氛紧张,他也难得起了调侃的心情,笑道:“这是有鬼在后头追你么?”
刘小七轻咳两声,行过礼低声道:“千总,方才翔字营的斥候过来,叫兄弟们发现了。”他说到这里有点紧张——在官军里头,他刚才那行径就叫擅作主张,若遇上一个心胸略窄的,说不得就要狠狠责罚了。
李永仲淡淡地问了一句:“噢?然后?”
刘小七愣了愣,“然后属下自己做主,让他带翔字营来这里。”他搔了掻头发,面色带了些茫然地继续道:“属下想着,咱们马上就要出发,白撒所这里几百号俘虏,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不如叫翔字营过来帮忙。”
李永仲斜睨他一眼:“先前不都商量好了?那你紧张个甚么?没出息。”说完朝他肩上一拍:“且不说这事已经有了决断,就算没有,不过是打发几个斥候,难道你家千总连这点肚量都没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