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叶哗啦啦一阵响,众人集体躬身抱拳行礼,口中大声道:“见过总兵官!见过监军!见过副官!”
“不必多礼。”侯良柱眯着眼睛将这几个年轻人打量一阵,冷不丁地开口问道:“显字营丁队队官何在?”
虽然没想到一来就会叫到他,但李永仲依旧气定神闲地跨出一步,站到三个上官面前,干净利索地抱拳行礼完毕,侯良柱眼中流露出几分欣赏之意,但面上却仍是看不出喜怒的沉静模样。“听说这回擒获的逆贼当中,若不是有李队官神机妙算,险险就要抓不住这几个人!”总兵官朝李永仲呵呵直笑,连说三个好字:“好好好!都说英雄出少年,但真不假!待此战了结,本将定要为李队官请功!”
“不敢当军门的夸奖。”李永仲摆着一张恭谨面皮同侯良柱回话:“这次卑职能抓住贼子,还是要靠同袍相助。不然卑职一个光身子的人,能杀几个?”
这话显然让侯良柱对他印象更好,勉励了几个人片刻,就听见副官插话进来说了一句:“闲话暂时不谈了吧,先让人把那几个逆贼带上来,好生问询几句。”
一直没说话的监军刘可训突然开口,他拍一拍衣袍,漫不经心地问道:“本官方才听兵士们议论,说这回去阿落密是只有显字营的人,但本官若没记错,原本是安排了翔字营的人同他们一同去阿落密。怎地现在就只看见显字营的人?翔字营的人哪里去了?”
显字营现在开口就不太合适,还是副官邓玘玩笑一般开口解围:“翔字营是中军,他们却是前卫先锋,两头职责不同,如何又能走到一起?此事稍后再论,监军的问题,还是等到之后再说吧!”
刘可训脸色阴沉,还想要多说什么,却又强自忍住,只是点点头不再说话。侯良柱的视线在这两人脸上稍稍停留便转开,笑了一声,声音里头殊无笑意,只说:“带逆贼进来!”
关老二被兵士按着头跪倒在地,眼睛只能看见铺在泥地权充地板的木板,耳边却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淡淡地道:“你们且将他放开。不过一个作死的逆贼,在本将面前还能翻出花样?”
兵士们依言放开,关老二总算能直身抬头,却一眼看见堂上正中坐着的将军打扮的人物,边上一文一武,脸色俱是淡淡。他心知到了这个田地,想来多半无幸,如烂泥一般瘫在地上,双眼翻白望天,也不行礼,也不报名。将堂上诸将晾在一边。
侯良柱经验老道,关老二自以为滚刀肉一般的做派在他看来颇为可笑。当下哂笑一声,也不多说,只叫了亲兵:“来人啊!先将这逆贼拖下去打三十杀威棒再来说话!”
立刻就有两个如狼似虎的兵士进来,二话不说架起关老二拖到账外按倒在地,儿臂粗细的军棍立刻狠狠向着他屁股大腿噼里啪啦一顿猛打,直将关老二打得吱哇乱叫,呼痛不已。只消片刻,三十军棍就已完毕,两个兵士又将他拖了回去,这回他再不敢装样拿大,双膝刚触地面,立刻挣扎着给堂上三人磕了个头,口中断断续续地唱名道:“小人关老二,见过各位老爷!”
接下来无甚稀奇,无非是你问我答。被结结实实打了三十军棍的关老二终究是被吓破了胆子,再没有半点在刘小七面前的傲气,老老实实地将知道的事一一说出。关老二口中白莲教三字刚刚出口,李永仲就看见坐在上头的三个人面色巨变,尤其是侯良柱,原本还算和善温煦的脸上立刻冰寒刺骨,看向关老二的脸上全是森冷杀意。
正当此时,帐外的亲兵进来禀告称:“军门,翔字营的侯队官来了。”
几个显字营的军官听到翔字营三字脸色微变,原是在火头上的侯良柱一怔,随即面色好转不少,他点点头吩咐道:“叫侯队官进来。”
除开李永仲这个因为入营时间太短实际除了本营之外一概不认识的人,尤其以郑国才等人脸上都是愤愤之色。就在听到侯队官三字时,若不是强自忍耐,李永仲相信面前这几个素来圆滑的同袍嘴巴里估计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
伴着靴声橐橐,那侯队官走进帐来。李永仲原不在意,随便瞥了一眼过去,却立刻视线黏在那人脸上——前几日在路上拦他的,为着那人口里不干不净,两边险些动手打起来的为首之人,不是面前这个,又是哪个?
当下他就有些站不住,站在边上的陈显达像是多生一双眼睛一般,见此情景曲起手肘向女婿的方向捣了过去,虽说险些将李永仲捅个踉跄,但好歹叫李永仲反应过来。他看看面前这个侯队官,又看看堂上坐着的总兵官,心下忽得明悟。
陈显达所言总兵官侯良柱所谓族侄,看来就是这位侯队官了。李永仲冷眼看他躬身行礼,旁边的郑国才目视前方,声音极低地开口道:“这个姓侯的家伙仗着军门,很有些眼睛朝上看的意思。现在他突然跑来,保准不是甚么好事。”
“你不在自己营里头休息,来中军做甚么?”侯良柱虽是斥责,但话里的笑意却是藏也藏不住。那侯队官笑嘻嘻地答了一句:“军门实在是冤枉了卑职!卑职过来,不过是听说显字营的同袍们逮住一条大鱼,卑职心里头发痒,想要瞧瞧热闹罢了。”
“热闹……”郑国才抽抽嘴角,嘴唇几乎看不见动作,极轻地道:“就怕看热闹是假,想要分一杯羹是真!”
李永仲看着场中那个笑嘻嘻的年轻队官,亦是轻声回了一句:“这却不是甚么好啃的肉,里头不知藏了甚么,他若想要替咱们尝尝,实在是天大好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