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在门口,见了她回来就赶上来笑道:“奶奶,刚刚儿西府来人报喜,说琏二奶奶有孕了,叫来回大奶奶一声。”尤潇潇听了,索性连轿子都不下,将六盒鲜果拨出四盒来,直接带着就往荣国府里去了。一进门来,瞧见诸人都喜气洋洋的,尤潇潇便对欢颜笑道:“你二奶奶高兴,八成赏了好几个月月钱。”欢颜也凑趣:“那待会儿可得让奴婢亲手把果子递给平儿姐姐,讨个彩头也拿个上等封儿来。”尤潇潇笑道:“可是我平日里少了你吃穿,巴巴儿的到了人家家里讨赏钱来了。”欢颜边笑边扶着她下车来,平儿早瞧见了,忙迎过来,尤潇潇满脸笑容跟着她进了上房,只见贾母、邢夫人、李纨等皆在,瞧见尤潇潇进来,更欢喜道:“正好说到你这里,若是这一胎得男,都是荇哥儿带来的福分。”尤潇潇笑道:“哪里敢这样说,都是凤丫头自己积的福气罢!”说着便坐在榻边儿,见着凤姐儿面色红润,絮絮问道:“几个月了?可曾吐了?”凤姐儿也是一偿心愿,微笑道:“也是我日子不准的缘故,昨儿叫太医来瞧,竟是快两个半月了,比着当初怀大姐儿的时候,胃口好得很,难怪我不知觉。”贾母、邢夫人听她这般说,不由笑的更开心。尤潇潇笑道:“幸亏我还怕你吃不下饭,特地带了些新鲜果子给你开胃,如此正好,多吃几碗饭,倒把侄儿喂得壮壮的。”众人便都朗声笑起来。只听贾母又道:“好了,咱们也别没眼色了,让她们妯娌多聊几句知心话。”邢夫人笑眯眯应了一声好,贾母又对凤姐儿道:“旁的倒也罢了,现今你只好好养着身子。家里的事一概都交给你太太,其他的等你出了月子再说。”凤姐儿忙应了一声好,尤潇潇瞧着她极欢喜的样子,也知道是心悦诚服,不似从前,不由放心下来。
邢夫人在外头服侍着贾母往上房里去,因笑道:“老太太也知道我才疏学浅的,满府里的事全挪给我只怕出了纰漏,到时候不好交差呢。”贾母不由瞅她一眼,笑道:“大太太如今过谦起来,我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邢夫人如今正是心境平和,又有自知之明,况且贾赦待之甚厚,她又不指望当今理家多淘换银子,而今便很不愿意接手家事,于是忙道:“媳妇有个主意,正要讨老太太示下。”贾母笑道:“我倒听听你想如何偷懒来。”彼时大房里也没人,邢夫人便把打算历练大姐儿的话说了。大姐儿如今也快十岁了,寻常人家里正是不谙世事的烂漫年岁,可她是荣国府里的嫡长女,将来自然嫁到门当户对的望族里去,一举一动事关家族门面,若不是从小时起就用心培育起来,只怕到时候就迟了。贾母听见邢夫人这般说,不由沉思起来。贾母出身大家,深知姑娘是家族的体面。她身边养大的女孩儿,贾敏、元春都是嫡出,也是她手把手教导起来的,无论入宫还是嫁人,没人说出一个不字。至于其余迎春、探春等因是庶出,只留在身边玩乐陪伴罢了。今天见邢夫人既然说起大姐儿来,这正是荣国府里的下一代的嫡出大小姐,将来一点差池也不能有的。贾母对着邢夫人倒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想她虽是笨拙些,但能想到此一步也算是个明白主母。荣国府里将来只要靠着大房一力传承,大姐儿出门主持中馈,做的好了也是给娘家添些助力,正好也是养在自己膝下,有些事情自然该教她了。贾母想到此,便笑道:“你说的是,大姐儿年纪也不小了,咱们家的孩子虽是不必操心草芥寒微小事,但总不能学着那小家子气娇养着,是该经手些事了。”邢夫人见贾母准了,忙道:“正是媳妇无能,全靠着老太太点拨姐儿了。”贾母笑道:“你哪里是无能,正是瞧着我每日里空闲了,给了我派活儿来了。”
送走了贾母邢夫人,李纨问了几句贾兰的事,尤潇潇只道哥儿事事都好,李纨听了安心便推说那府里有事,先走了。凤姐儿见着无人便说道:“二太太正在给宝玉置办婚事呢,虽是不用大嫂子张罗,可也分不开身去。”尤潇潇举手算了算道:“那可是正好,朝廷里说了三个月忌婚娶,到了明年年初租子来了手头从容些办事就罢了。”凤姐儿听她说租子,不由冷笑道:“你还提租子银钱呢,悄悄与你说句话,二房里公帐已经是精空了!”尤潇潇愣道:“这是怎么说?”凤姐儿压低了声音:“三姑娘出嫁拿走好大一笔,大嫂子当家又紧着二老爷胡闹,那个新来的林姨娘竟是个花钱的祖宗,还是费婆子那日告诉我的,二老爷为了她欠了好几万两银子呢,二房里那几倾地才有几个出息?铺子交给外头管事,一年也就两万两银子到头了,林姨娘事事又要拔尖儿,成天穿金戴银,新衣裳过了一水儿就赏给丫头们,稍有不如意就找着老爷哭诉,老爷心疼,凡事全是紧着她来。老太太瞧着不像,起先劝了几次,见了二老爷不听,也就撒手不管了,乐得在咱们院子里做老封君舒坦着呢。”尤潇潇不由叹道:“竟不知二房到了这般田地。”怪不得探春特特把她招去嘱咐那一番话,原是早看透了。凤姐儿又道:“说起来都是因了娘娘在宫里不得意的事,二老爷仕途上没有进益,三姑娘嫁到王府里,回门那日只冷冷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走了,连饭都没留下吃。二老爷也无话可说。”尤潇潇不好说什么,凤姐儿又道:“二房里头现今只有两个有钱人,一个是二太太,十八万两银子掏出来还有满满当当的箱子底儿呢,再就是大嫂子了,听说她跟你入了股分红,一年有千数两的收益?”尤潇潇也不瞒她,只道:“她寡妇失业的,我倒是能照顾一把就照顾一把吧。”凤姐儿点头道:“你素来是个好心人,这倒也罢了。”尤潇潇笑道:“你还缺银子?我听着这话怪酸的。”凤姐儿不由啐了一口道:“我现今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些事,横竖都有我们二爷做主,我只在家里扫扫边儿就够了。”尤潇潇便道:“这话是明白的,琏二爷是个能干的,若不是你那阵子偏爱逞能,你们如何能到今日才有这孩子?”凤姐儿深以为然,她不同于尤氏,自己娘家也没有拖累,当初的嫁妆甚丰厚,若不是一时起了贪念,只管安心做个少奶奶,早该有嫡子傍身了。尤潇潇因又问起贾琏往何处去了,凤姐儿笑道:“他如今倒是个能干的,老爷将家事全交给他,走南闯北的也是辛苦。”说罢,又道:“过两天又要往平安州去,我怕他路上少人照顾,便叫着平儿跟他一块去了。”尤潇潇听了,欲言又止。凤姐儿勘破她心思,面带些苦笑道:“我不比你有能耐,珍大哥现今房里没有人。而我们二爷是个短不了人的,又是天天在外头,风餐露宿,我不方便出去侍候,到时候若被邪门歪道的老婆丫头勾引坏了,更是麻烦,平儿好歹知根知底儿的,将来即便有了孩子也只有跟我叫娘的,大嫂子也劝过我,身前身后的留个臂膀也好。”尤潇潇见她这般说了,句句都在理上,也知道是没法子的事,又见她是真正想开了,便浅浅劝了两句,嘱咐好生歇息才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