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这下轮到他慌了,自己也没做什么啊!
郭晔忙收了武魂,凑上前去探那人鼻息脉搏。刚确定他的死亡,人群一哄而散,史莱克城的巡捕一窝蜂冲了出来。
“给我蹲下,抱头!”
为首的捕头身材虚胖,晃晃手中铁尺,指着郭晔鼻尖喝道。他刚说一句“这事和我没关系”就想抽自己嘴巴:满地人死的死伤的伤,就他一个完好无损站在当间,怎么看都像凶手。
不过没事,幸好旁边还有一堆目击证……人呢?
郭晔傻眼了,不大一会功夫,人群便散了个干净。
在锁链勒到脖子上之前,他及时亮出学院的标记,这下傻眼的成了巡捕们。在史莱克城,真正的贵族不是那群官僚,恰恰是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半大小子。
别说他本就没杀人,就算真是他杀的,也……反正肯定不至于偿命。
正僵持着,街对面又赶来一队军士,捕头连忙舍了郭晔,上前招呼道:
“严大人。”
“李连秀,这一片今天归你管,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捕头嘴里发苦,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什么——他哪知道出了啥事。
郭晔叹息一声,终究看不过眼,将之前他所看到的简要复述一遍。严春秋打量他几眼,问道:
“是学院里的?”
得到肯定答复后,严春秋来到壮汉的尸体跟前,用枪杆将脑袋拨转过来,又挑开他上身衣服。命巡捕们将受伤的人送去诊治,对郭晔招手道:“你先别走。”
“怎么,见义勇为也犯法啊?”
严春秋咬着嘴唇,似十分纠结。
“我知道这样要求有些过分,但你是现在惟一的目击证人,如果愿意配合,会给我们很大帮助。”
郭晔再一次想抽自己嘴巴,往后绝对不凑这个热闹了。
据李捕头交代,这男人是街上一间酒肆的主人,他家是个小二合院,主房是二层小楼。严春秋带人进去,眼中场景令他握着短枪的右手抖了一下。
血腥味直冲人脑颅,后院里横七竖八倒着尸体,有女人也有孩童。凶手非常残忍,每具尸体都有不止一条刀口,有的像是故意割出来的。从伤口处肌肉收缩判断,是在他们活着时候。
所有人嘴里都被塞了麻核,非常诡异。
算上房里发现的两位年老死者,这里总共有七具尸体,属于标准的灭门惨案。
刚吐过一场的李连秀脸色煞白,用手帕遮着口鼻,闷声道:“这于老二不知发什么狂,砍死了自己全家,又冲到大街上砍人。要不是这位英雄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郭晔撇撇嘴,没理他,拾起了梁柱旁边的一根线香,还有几截麻绳头,递给旁边的严春秋。“你看看这个。”
严春秋缓缓摇头,道:“他家里人绝对不是他杀的。”
“他身上有绳子勒过的痕迹,眼膜的颜色明显是中了毒。我猜凶手先将他绑在柱子上,令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家人被凌虐致死。等到这人失去理智,线香也烧断了绑绳,才失去理智胡乱砍人。”
又看了郭晔一眼:“就算你不制止他,药性发作,他也活不了。”
说完,严春秋回身,瞅着门外重新围拢过来的百姓。
“我敢说,凶手就在不远处,说不定就离我们不远,正在看自己的得意作品,顺便嘲笑我们。”
……
“你做出这么一遭,究竟是为了什么?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局面?”
“去你妈的!少来管老子的事情!”
“自打那小子在眼皮底下溜掉,一切都变得不对路,就连那帮臭要饭的也敢和爷爷作对。老子心里边窝着一团火,如果发泄不出来,就先烧死你!”
身材魁伟的汉子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走了。
……
“崔英,告诉弟兄们这两天加班,明天的酒先不吃了。抓不到凶手,谁都别想安生。”
“头儿,咱们还是先弄之前积下的案子吧,不过死了几个日月人而已,这种事交给李大嘴他们就好。”
崔英见两旁无人,低声进言道。无论做什么事,都是有轻重缓急的,丢西瓜捡芝麻的都是拎不清的蠢人。
严春秋用奇怪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副手,将手中几张纸在他眼前晃晃,“日月人?我怎么看他都是天魂人呢。”
“这是于洪的户籍文书,这是他家的上税记录,还有租庸征令和路引,你哪只眼睛看出他是日月人?就因为他长了张日月人的脸?”
见严春秋眼中饱含怒意,崔英也不敢说什么。既然这家人是拥有史莱克户籍的公民,那便属于大案,城防军也会介入。
“况且这是凶杀案频发以来,第一起牵涉到清白人的,必须严查。”
仔细检查完每一具尸体,从义庄走出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严春秋一页页翻着记录文书,当目光落向墙上贴的史莱克平面图时,赫然发现今天的案发地也在之前的圆圈之内。
“绝对是同一伙人!”
调查了线香的来源,那家店铺生意不错,根本记不清都有谁来过。根据燃香的时间推算,惨案发生的时间应是昨晚。
自己画的圈子,是案发地所能达到的最远范围。在宵禁后躲避城防军盘查,不可能太过张扬地移动。
西市大街是城里最热闹的地方之一,这两天又是城西新开市的日子,人流只多不少。想到这,严春秋只觉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发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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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刚进城不久便来了这一出,郭晔情绪不是很高,在客店闷了几天没出屋。后来身上的食物吃完了,外加一个人确实也憋得慌,于是上街来打打牙祭。
城西除了西市大街,还有不少热闹地方,但他都没去。一来嫌热,二来怕又惹上麻烦,但“事儿”这东西很有趣,无聊时如何盼望都不来,该来时怎么躲也没用。
午饭选在一家抻面骨头馆,这店铺不大,但生意好,看着也干净。想起之前在东原城的经历,郭晔点了份抻面和猪骨头。
刚端上来,还没吃到嘴里,有人在对面坐下,拽过碗就喝了口汤。随后便是风卷残云,几秒钟的功夫,原地只余一个空碗在转圈。
他还在愣神,严春秋抹了嘴角,道:“于老二他们家有问题。”
“他们家有什么问题不干我事,但你吃的是我的面。”
“抱歉,我两天水米没打牙了。”
郭晔生气地敲敲桌角:“还有,不是说好这案子和我没关系了吗?后天下午学院报到,我可不想节外生枝。”
“我知道,”严春秋苦笑一阵,撩开额角的头发,“但我已经顾不上其他了。”
郭晔一惊,这家伙外表光鲜,头发下却藏着流配犯的标记,只差刺上目的地了。
“你不知道我这三天都经历了什么,现在对我而言,只要是个线索都可能是救命稻草。如果你愿意帮我,将来在这城里总有用得到我那天。”
如果说人生是过山车,这三天对于严春秋而言,堪称一段俯冲,前面的轨道还被拆了。
一封无头无尾的信笺,莫名其妙出现在城主府,上面揭露了城防军中的某位奸细,从个中细节再到切实证据一样不缺。
关键的是,这奸细是他的副手,调查进展缓慢的原因似乎也能得到解释。
在下手抓捕前,崔英便选择了自尽,但在严春秋看来更像遭了灭口。关于这件事,他也跟着吃了瓜落,如果到日子查不出结果,别人打屁股,他可能得去边塞走一遭。
眼下他最恨的除了那不知名凶手与崔英,就是投递信笺之人。
关于这段悲惨经历,严春秋没说,郭晔也不感兴趣,但最后一句话确实打动了他。他还不知常利已经身死的消息,而与这位顽主打的交道,总会令郭晔有不踏实的感觉。
“为什么找我这个学生帮忙?”
“其他人未必及得上你,最重要的,我现在几乎没人可用了。”
在案发地,巡捕房留了人守候,结果当晚便见了鬼,吓得他一溜烟跑回去,裤子都没穿好。
连续两天,都有闹鬼。
“晚上有动静,白天啥也找不到,问也说不出什么,只说有鬼。我觉得,把这件事用力搅一搅,可能会泛起不少沉渣。”
“你若真能帮我,往后在城里遇到麻烦,只管来找。”
郭晔摇摇头——他对空头支票不感兴趣,何况这人还吃了他的午饭。
严春秋痛苦地揪着头发,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个账簿样东西,撂在桌上。
“这是啥?”
郭晔随手翻开,只看了两眼,视线便凝固不动。这是一部在民间流传的话本:升迁图。
主要内容是前人总结出的各种升迁途径,其中包括如何打通关节,每次疏通贿赂的规格大小,与官僚等级一一对应,并根据地域划分不同种类,其中甚至包括史莱克城,简直是混迹官场的必备宝书。
郭晔虽不混官场,但这东西,是个人都不会嫌多。
不待看个仔细,本子便被严春秋收回,死死盯着郭晔:“你帮我,这东西就是你的。”
想了一阵,他点头道:“仅限于报到前这段时间。”
“一言为定。”
郭晔在桌上放了几枚铜币,招呼一声“结账”。这时有个叫化子蹭过来,捡起吃剩的骨头,啃得汁水淋漓。
他有些看不过眼,又掏了几块钱,对老板招呼道:“再给他来碗面。”
店主人又盛了碗面搁在案上,捡起那几块钱还给郭晔,在盆子里洗了洗手,继续抻面,一句话也没说。
他正好奇,那老板挥手让叫化子过去,往面里填了勺肉汤,加了葱花蒜末。那叫化子自是千恩万谢,也不怕烫,端过就吃,吸溜得呼呼作响。
郭晔朝老板拱拱手,跟着严春秋走了。
于洪家楼梯装在房子外面,闹鬼的是二楼。木头楼梯上被人为洒了层白灰,踩一脚一个印子。
这白灰是严春秋的手段,可证明除他之外,没人踩过这台阶。
“按李大嘴的说法,门窗都没动过,一到半夜屋里就响个不停,还有走路的动静。”
“丢东西吗?”
“没有,”严春秋撕下封条,开了门锁,“于家的财货与值钱物件一点不少。”
两人将没锁住的抽屉柜子都看一遍,在一梳妆台处发现异常。这台子可能属于洪的小妾,几个抽屉都乱糟糟的,几个香精瓶子拧开,头绳头花缠在一处。又打开邻近几个柜子,里面东西也被动过,但不像丢过贵重物件。
隔壁的一间卧室棚顶,有个不到一尺宽的口子,上面是阁楼。“这屋子不是闹鬼,分明是闹贼。”
严春秋看看口子大小,皱起眉,又打量一下郭晔,“这洞我铁定是钻不过的,你可能也够呛。就算是个女贼,估计也是皮包骨的那种”
“不一定吧……”
话刚出口,郭晔便强行收住,这洞确实比他的身量还要窄些,但要说钻不过,还真未必。
从屋外检查了阁楼,斜顶的小天窗开着小缝,从外面能拉开,只是极小,甚至不如之前的洞口大。
“我常听巡捕房的人讲,有些飞贼专挑没人住的房子,先拿些不值钱的。等到要干大的之前,就会装神弄鬼,这样有人察觉也不敢来看。”
“你这不是挺明白吗,干嘛还要叫上我?”郭晔笑了笑:“结果被你察觉到,反而更上心了,如果真是个贼,可以说聪明反被聪明误。”
两人到后院又转了一圈,地上还留着白色的痕迹固定线。能进这小天窗的唯一办法,是从一丈外的杨树梢上跳过来。“普通人没见过有这等脚力的,多半是名魂师。”
严春秋的眼神热切起来,如果真能侦破一件魂师作乱的案子,他的处境会好很多。
郭晔掏出几枚银魂币,摸摸石头墙面,摇了摇头。
他想过自己用银币搭梯的方式,不过看这墙怎么也不像能镦进硬币的样子。
当晚郭晔没回客店,两人胡乱吃些东西,在一楼歇着,只等晚上鬼来。
约莫三更时分,郭晔正趴在桌上打盹,严春秋猛地站起,“来了!”
楼上有轻微响动,窸窸窣窣,像是在翻东西。两人蹑手蹑脚上了楼,严春秋持枪在手,一手推开门,纵身闪入。
怪声戛然而止,黑暗中一只手爪伸来,郭晔下意识撤步,那爪子抓在门框上,瞬间又缩了回去。一阵刺耳怪笑随之响起,细瘦的黑影溜向门外,严春秋一个箭步跟上,郭晔在后面点亮了灯。
那东西确实像鬼,看它怎生模样:三尺长身骨伶仃,一双绿眼内藏腥。癞皮斑斓黑疮显,两轮圆耳内流耵。几根髭髯颌下现,森白骷髅颅上顶。蓝格袋子腰间系,佝偻不堪饿鬼形。
只见它三蹦两窜跳到阁楼梯子上,居高临下看着两人,头上顶的骷髅摇摇欲坠。吱哇乱叫几声,在两人出手前一刻钻进阁楼,自天窗一跃而出。
是只训练过的猢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