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管地上满是脏污,一屁股坐在了灶坑前。
支起小锅,把在山上找到的能止血的药材一股脑放了进去,她拉了几下风箱,觉得眼皮子一阵沉过一阵,渐渐地,拉风箱的动作慢了下来,她终于抵不住困意,头一下一下向前点着,到最后,竟是一头冲向了灶坑。
“啪”的一声清脆响声过后。
添府捂着脑门险些从地上跳起来,她茫然抬头,正对上初九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他剑眉斜飞,下颌方正,清朗目光中暗涵金铁之坚。
“找死?”
这份美感,在他一开口便被破坏殆尽。
添府这才惊觉自己额前的碎发被火燎着了,她有些尴尬地捂着脑门。
“你不去守着她,出来干什么?”
初九没搭理她的话,下颌朝小锅一抬,问她:“锅里是什么?”
添府彻底被他这副傲慢的德行惹恼了,她说:“屎。”
显然,两人共同生活了半年,初九已经学会自动忽略她的话了。
他直接上前揭开锅盖看了一眼,在瞧见里面的东西时,明显愣了一下。
“你生病了?”
虽然他的语气依旧冰冷,但这句问话勉强也称得上是关心。
添府犹豫了好几息,还是决定告诉他实情,起码若是她当真死了,他也知道自己是因何而去的。
“我最近……”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初九打断:“你既然没什么事,这药先给我吧。”
而后也不等她说话,转身回了屋。
进屋前,他又嘱咐了一句:“一会儿趁热送进来。”
添府从地上站了起来,她胸口一疼,弯腰呕了一口血出来,她忙伸手捂住,而后踉踉跄跄跑向院外,她不想让任何人瞧见她狼狈地样子。
药煎好了之后,添府直接把小锅端了进去。
进门时,小娘子已经醒了,巴掌大的小脸上毫无血色,初九坐在床边,让她靠着他。添府竟然从初九那对自己从来都是冷冰冰的脸上看出了几分别样的情绪来。
见添府来了,初九有些不自在地微微侧了下身子,若不是他躲了一下,添府还不能发现他胸前的那一滩水渍。
这会儿小娘子眼圈还是红的,添府哪还能不明白刚才屋里发生了什么。
把药放下,她转头便出了屋,步伐稍显凌乱,撩帘的时候,她听见小娘子小声问初九:“她是?”
初九回她:“邻居,特意请来照顾你的。”
添府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挤压了一下。
初九晚上一直没从她的房间里出来,添府实在熬不住,只能去到他的房间休息。
将睡未睡时,她在恍惚中又看到了她与初九初见的画面。
其实初九不叫初九,因为她救他的那日是初九,而他又对自己的事只字不提,所以为了方便交流,她便叫他初九,他也没有反对,左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
她把他捡了回来,虽然他不爱说话,但好歹多了一个人,这让原本冷冷清清的屋子变得有人气儿起来。
人在黑暗中,听觉便格外灵敏,回忆中断的时候,她听见隔壁小娘子又哭了起来,口中含含糊糊说着什么,偶尔能听到初九简短却不失温柔的回应。
对于那个小娘子,一向不爱说话的初九有问有答,添府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只是她好像撑不到他同样对自己的那一日了。
初九的屋子很冷,再加上在山上熬了好几日,后半夜的时候添府发起了高烧。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瞧见初九坐在了她的床边,脑门被搭上了一条凉毛巾,冻得她哆嗦了一下,她想说话,却又发不出声音。
早上起来时,她头依旧有些昏昏沉沉,下意识去摸脑门,上面根本没有毛巾。她就知道,隔壁那位眼下还娇弱着,初九怎么可能会来管她的死活。
挣扎起身,她首先惦记的是他此时有没有吃饭,等出了屋门,她一眼瞧见那简易的小木桌上只留了两只已盛过粥的空碗,再瞧锅里,只剩了一锅底的米汤。
显然,在她生病还担心初九没吃饭的时候,初九已经伺候旁人吃完饭了。
再转去自己的房间一瞧,床上的被褥还摊着,里面早已没有了两人的踪影,随之不见的还有她那原本也没剩几个钱的钱袋。
一股腥甜的气息又充斥在鼻腔,添府拼命忍下。
也好,不辞而别才是最体面的告别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