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攸七岁丧父,之后又连接失去母亲与祖母,他从小与弟弟相依为命,却不料弟弟早死,只留下一个儿子。出生之时永嘉之乱已经发生,大量百姓四处逃难,邓家也在逃难的人群之中,为了留下这一惊天之变的痕迹,邓攸弟弟便为儿子取名为“遗民”。
邓攸从石勒处逃离的时候,携带妻儿与侄子一起,不仅面临着石勒的追杀,还面临着遍地而起的盗匪的威胁。更何况,天下战乱一起,遍地饿殍,沿途早已被南逃的流民踏过了千百遍,根本没有足够的粮食充饥。为了生存下去,只好舍弃自己的儿子,将侄子邓遗民保存了下来。
他当时对妻子说:“我弟弟早死,只留下这么一个儿子,按照道理不能让他绝嗣。我和你都还年轻,如果能够幸存下来,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
谁知道当时邓攸的孩子已经四五岁,早已经初识人事。见到父母丢弃自己,便大哭着跟在身后,往往早上舍弃了,晚上又跟了上来。邓攸无奈之下,便将儿子绑在树上,这才摆脱儿子的纠缠。之后他辗转各地,用了六年时间才安全到达江左。
到达江左的邓攸,官道昌隆,最终做到了尚书左仆射的高官,却始终没有儿子。无奈之下,只好在妻子的张罗下,在难逃的流民中选取了一年轻貌美的女子充当妾室。天长日久,无意间他询问姬妾家人信息时,得知所娶之妾竟然是自己的外甥女,只因幼年流离失所,记不得家人太多信息,这才嫁于邓家做妾。
邓攸得知后,悔恨不已,从此不再娶妾。而这件事则被作为一件奇事,流传于大江南北,以至于张伯辰在辽西之时,也听说了这件事情。
邓攸弃儿保侄的事情过去了二十四五年,邓攸自己也已经死去了十多年。然而中原士庶难逃并没有因此而结束,颍川陈氏便是发生在近前的例子。
张伯辰坐在车厢中,看着面带忐忑之色的赵小娘,以及坐在驾着马车的黄三郎与周凯二人,想象着他们的父辈当初逃难的过程,不由又叹了一口气。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世道离乱,苦的又何止一代人?通过这些事情,他对永嘉之乱以来的社会生态又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
赵小娘见到张伯辰长吁短叹,再三抬起头偷瞥着眼前奇异的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主人何事如此担忧?在荆州城中得到刺史大人的青睐,没有谁能够奈何得了你。若是有事情需要奴婢去做,尽管吩咐便是。”
“一些琐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不必太过在意。”张伯辰见到赵小娘的模样,知道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小姑娘平日里谨小慎微惯了,性子又偏柔弱。庾亮将她送给自己,内心有所担忧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十里的路程说到便到,张伯辰走下马车,发现眼前便是庾亮的刺史府。而他也在赵小娘的引导下进入安排好的房间休息。
不得不说,荆州刺史府在规模上比段辽的辽西公府邸还要大上数分。他的住所位于西院中一处厢房之中,房中的家具布置,也比自己在辽西的住所好上太多。
要知道在辽西他是段辽眼中的女婿,所享受的规格自然在诸人之上。而在荆州,他不过是一个与颍川陈氏有些关联的局外人。更何况江左在石赵的威逼之下,仍然是百废待兴的状态。对比之下可以想见,江左的奢靡之风并没有因为战乱而有所收敛。
穿越以来,经历的种种事情,他没有一日可以安枕。无数次在睡梦中被惊醒,被石闵逼降后更是如履薄冰。此番到达武昌,虽然作为间谍盗取《五胡图录》,短期内反而是最安全的时候。再没有人会在睡梦中摘走他的头颅,也再没有随时会出现的敌军。
他就这样在房间中踱着脚步,看着玉钩挂着罗帐,木窗前伸过来的几枝翠竹,闻着香炉中飘过来的袅袅余香,只感觉恍若隔世。
压力一去,无边的倦意顿时滚滚而来,他向着赵小娘道:“我睡会儿,你们有事便自己处理吧,也不需要禀告我知道。若有难以解决的事情,那便等我醒来再说。”
说完,也不管赵小娘的看法,脱了鞋直直地躺在了床上睡了过去。
公元339年3月9日,中晋司马衍咸康五年,赵国石虎建武五年,二月十三日,岁在己亥。
张伯辰在到达武昌城的当夜,于睡梦之中被雷声惊醒。滚滚而来的雷声不断在头顶炸裂,仿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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