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弓虽然很强,可惜太过娇贵。你可知道,一张娇贵的弓,虽然也能杀人,却不适用于战场之上。它不过一张看上去比较奇异的玩物而已。”
石闵合上弓匣,将之推到张伯辰面前,轻轻道:“听说你在箭术上压制住了慕容翰,有机会倒是可以切磋一下。”
张伯辰闻言心中一惊,某种程度上,石闵说的没有错。这张复合弓制作的初衷,便不是为了在战场上杀人,他只是想要依靠当初的条件,尽可能地制作出一张好弓。
与复合弓相配合的,便是碳杆箭。只有在弓与箭配套的情况下,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使用其它箭支,也不是不可以,却会在功能上受到制约。
他拂过弓匣,轻轻地打开,原本配套的二十支碳杆箭,如今只剩下十六支。穿越之初射杀李孟的时候,遗失一支;在令支城外的较武场中,他与慕容翰比试的时候遗失两支;另一支,依照他的推测,应该是被石闵用来射杀支雄所用。
碳杆箭,当真是用一支少一支。用完以后,复合弓只怕也就废了。到了那个时候,假如找不到替代物,除了挂起来当做装饰物,还能够有什么作用?
顺势跪坐在石闵对面,从弓匣中拿起弓把,轻柔地将两支弓臂安装上去,然后慢慢地拧紧了紧固螺旋。他试了试弓弦,不松不紧,正好合适。
左手中指戴上撒放器,右手轻轻拈起一支碳杆箭,然后搭在弓弦之上。
气沉丹田,弓如满月。
他抬起头,瞥向石闵有些漠然的脸庞,缓缓道:“此弓虽然花哨,却能够射杀支雄。试问这天下间,又有几个支雄?修成侯用兵老练,伯辰输的心服口服。然则有三年时间,伯辰自信可以练出一支精兵,到了那个时候,只怕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刹那间,石闵仿佛一支被激怒的狮子,双眼之中爆发出摄人心魄的精光。
他盯着张伯辰,沉声道:“大军出兵邺城之时,辽西还没有你这号人物。整个辽西,却是你坚持到了最后。据闵所知,你率领辽西突骑也不过三个月,能够做到这一步,已让人刮目相看。然而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当你杀掉刺史李孟之后,整个天下,也只有我可以庇护于你,你可知道为何?”
“李孟身为幽州刺史,却死在无名之人手中。当今乱世,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他喉咙中的那支箭,却引起了主上的兴趣。”
石闵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弓匣中的碳杆箭,突然间嘴角露出一丝怪异的微笑:“主上身为大赵之主,富有四海。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见过?然而这样的一支箭,却引起了他的恐惧。”
“恐惧?”
张伯辰有些莫名其妙,碳杆箭虽然是后世的材料制成,但不至于让一国之主产生这般想法。这样的一支弓箭,有什么让人恐惧的地方?
“主上自从五年前得到帝位,一直提防着先帝势力的反扑。虽然前后绞杀了几股勤王势力,然而更多的却是潜伏于水面之下,若无法将之连根拔起,主上这宝座,总归坐的不够安稳。而幽州刺史李孟,便是其中的一个。”
石闵说到这里,脸上的怪笑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一股肃穆:“若非李孟有意退兵,只凭段屈云,又如何占领得了幽州?他想制造幽州失守的假象,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带着溃军前往襄国,只是没想到,主上早已经想好了引蛇出洞之计。”
看着石闵的娓娓道来,张伯辰不知道为何,突然之间内心开始冷了起来,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事情的真相。
“主上正准备施行原本的计划,却没有想到,李孟竟然在退兵途中被人射杀。主上唯恐打草惊蛇,不得不提前率军北上。剩下的事情,也许你已经知道了,打仗怎么会不死人呢?桃豹将军与支雄将军死于疆场之上,这等忠烈,正是大赵军魂所在。”
“你为何要在我面前透露出这些秘密?难道就不怕我将之宣扬出去?”张伯辰皱着眉头,轻轻地问道。
按照石闵的意思,此番伐辽之战,不过是顺水推舟。主要目的还是除去异己分子。想那石季龙,身为一代枭雄,竟然在军国大事中挟带私货,借助敌人之手除去政敌,难怪会在大棘城下一败涂地。
“说出去?又有谁会信呢?”石闵的脸上浮现一股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