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仙踪一样只有心法而已。
百门宗众人见万暮白师徒二人配合默契,格馨虽修为不济,镔铁棍抡起来虎虎生风,还有万暮白趁隙出剑,已经刺倒了四五人,他的修为更是难以捉摸。
万暮白顿感不妙,恍惚与环境脱节,一时错神,元气自气海直冲寸田处,发觉周围静得吓人,一时间人员、蛊虫、兵器、落叶、雾气、露珠……全部静止,天地骤然失色!
“不好!凌霄揽胜!”万暮白心下大惊,此番是凌霄宫的镇派秘法出手了!凌霄揽胜一出,万暮白周身内力被封,以元气破除禁制也未能全功,似被大石压住一般。
万暮白神识急扫终于找到了施术之人,只有那人还保留着色彩,一步一瞬,阵阵杀机。他一时惊愕,这种法术凌霄宫除了掌门,也就亲传弟子有可能会,而且想发动至少得元婴,刚才怎么没有发现呢?
此番身形受制,万暮白将元气集中在眉心,既然速度不济,那便只能寄希望于一眼识破对手的目标,一击即中了!
万暮白抬剑斜截,却当当落空,不得以将元气充斥浑身,内息猛荡,冲开凌霄揽胜的束缚,而胁肋被刺中,甚至挑起扬锋。
“护!”万暮白感到元气似烈火般走窜经脉,郁热难耐,随即顺其烈性自孔窍放出,震退了那人攻势,霎时间觉得身上烦热,凌霄揽胜却也阴差阳错地解开了。
万暮白惊觉元气难收,中心不安,可此时没时间让他分神,虽然拜托凌霄揽胜,却终究没有解决。他剑指齐发,射出条条细如蚕丝的剑气——乾坤剑法·离湘妃。
既然凌霄揽胜会封住五感,甚至实际地影响环境,他不敢随意放出元气震开,只得以离湘妃试图封住对手的气门经脉。凌霄宫弟子没想到万暮白竟然还可以行动自如,一时有些手忙脚乱,只是凌霄揽胜多是面对敌群之技,如今反而显出颓势,更别说要一边维持这么大的法术,一边还要抵御他的剑气。
万暮白忽觉周身一轻,下意识地刚格馨退回阿颜黑身边。
“先生,怎么了?”格馨见万暮白身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伤口,难以捉摸。
万暮白横剑拦住:“走,发信。”
格馨一怔,他们在舒城约定过,若他让她快走,就说明局面已经超出他的能力可以控制了,她要做的就是躲起来。
格馨左右为难,纠结万分,最终对阿颜黑交代道:“你答应我,先生不能有事!你一定要答应!”
万暮白后退两步,催促道:“快走!通知挽霜卫,一个不留!”
格馨跑回栖身的屋子,取出笔墨,两手都在颤抖,字都走了型。
万暮白见格馨离开,安心不少,周围纷乱不已,可是南越这儿阵营规整,无有颓势,便一指那凌霄宫弟子飞身腾空:“你的对手,是我!”登时召出乾坤箫,他的状态不容乐观,皮肉伤暂且不论,元气时不时走窜体内,像是毒蛇一样,不知什么时候会出事,尤其被凌霄揽胜一锢,再受震荡,更加不稳,已然强弩之末,只是在苦撑着不泄气罢了。
要么,迅速结束;要么,战死。
箫声一动,骤起乖戾,锋芒毕露,空语剑似得指令飞向那弟子。声调突转圆润,空语剑后生出十数柄气剑如孔雀开屏。那弟子掐诀一指正要念咒,头脑“嗡”地一刺,箫声如针狠刺入识海,空语剑已到面前,扎了五六个血洞。
本该欣喜,万暮白却觉得不对,他也是元婴,修为并不占优,为何得手如此顺利?且刺中了反而有落空之感。
他心中悸动,向旁侧闪,那弟子竟不知何时在他身后,一时间冷汗发背,顿时以乾坤箫使出一招棒打雷霆,又使出逍遥散手。
万暮白也明白过来,那弟子知道他受伤,近身力弱,才用了个替身,反而欲图刺杀他。
接手了令他吃惊,那弟子拳脚也甚是厉害,短时间恐满分上下,被他抓着个空挡往膻中一点,却泛起一道涟漪——护身法宝。
万暮白也发了狠,运气至乾坤箫,眨眼没了影,那弟子眼前又变成了剑龙,万暮白已到替身边,那具替身方才现出原形,只是些枯枝烂叶。弟子荡开剑龙,眼前三道剑气袭来,点中丹田,那弟子却化成雾气消失。
又是替身?
万暮白一下就慌了神,此番连续试探,全是替身,那弟子的实力还没怎么清楚,自己反而暴露得七七八八,相当被动!
本体在哪?究竟在哪?
万暮白愈发烦躁,不禁心神不宁,竟有些不听使唤,忽心口一痛,没来由地喷出口鲜血,转眼一瞧,仍在阵前,还没等他弄清发生了什么,那弟子已到了身前,他想抬手抵挡结果浑身无力,胸口结结实实受了全力一掌,倒飞而出。
几乎在一瞬间,万暮白像是个球囊受不了压力爆开,那弟子也被震得五脏动摇。
万暮白浑身欲折,气息欲绝,元气彻底如撕缰野马,霎时化为阴火,自气海冲上巅顶,走窜经脉,经脉寸寸炸开,筋肉似被揉成肉泥一样,阴火将他内里烧得一干二净。万暮白神魂将熄,凭最后一口气掷出道黑光。
“金风未动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
无常录出,那弟子清醒过来时早就攻入心脉,浑身紫黑,“呃”的一声绝了生机。
万暮白七窍流血,腠理也血汗同出,沾湿衣襟,全身冰冷,像是死了一般。
这回再无变故,应当是中了。
“长卿!”格馨哭喊着抱住万暮白的身躯,几个踉跄稳住了步伐,怀里轻得吓人,似只剩个皮囊,骨头被抽空了一样。
见他伤成这样,格馨手足无措,只能哭泣,万暮白躯体冰凉,慢慢反显出炽热来,灼得烫手。格馨心中懊恼,平时被他照顾得太好了,真碰上事儿自己一点主意都没有,若是当初能多逼自己一点,也不会像这样无奈。
万暮白眼神迷离,几乎油尽灯枯,呢喃道:“挽……君……”
百门宗弟子见元婴高手都被击杀,哪怕万暮白身受重伤也不敢轻举妄动,加之阿颜黑带人一路掩杀,节节败退,只得离去。
解决了百门宗,阿颜黑立刻查看万暮白情况,不看不要紧,一看更是惊心,他浑身上下经脉全部成了齑粉,脏腑之气如浮萍漂水无有归处,只有气海中一点生机护住真元。
“抬到圣地。”阿颜黑又觉得不妥,“我亲自去求药。”
南越弟子听闻,不禁一愣,不知所以,又见阿颜黑神色坚决,只得照办。
众人将万暮白抬到后山禁地,此处群山环绕,青藤蔓延,首先映入眼帘便是座广阔祭台,周围青石成塔,严肃规矩地拱卫四周。祭台中央是座大池,里头积攒的雨水甚是混浊,看不到底。
众人抬着担架,将万暮白围在中间,立即有守卫弟子拦住,阿颜黑顿时跪下倾诉,格馨这会儿听不懂,但能猜出来是一些祝辞祷文。
对面正中的高塔上走出个小人,看起来跟格馨一般个头,拄着根权杖。
阿颜黑似抓着救命稻草,立刻表明来意。
台上尊者将权杖一拄,颠得地都颤三颤,好深厚的内力,显然是不同意。
阿颜黑陈述前因后果,说万暮白是他们的恩人,不应冷眼旁观。
台上尊者权杖一指阿颜黑,开口竟是个小女孩儿:“阿颜黑,你作为本教护法,收留不明来历的外人已是过失,更别提还有中原人趁机来袭,且与他相识,难道要说他是无辜的吗?”
阿颜黑答道:“徐长卿确实无辜,弟子还见他与中原人拼杀,定不是一路。其中更有元婴高手也是徐长卿将其击杀,于我教有大恩,还请教主赐药!”
“他们中原人之间仇怨,自己解决,他不过是在我教之地遇自己仇敌,怎能随意将之视为助力?”
阿颜黑仍要申辩,尊者大喝:“阿颜黑,你入中原游历,本教视你眼界宽阔,若你因此偏向外人,莫怪本教无情!”
阿颜黑被喝至下跪,额上冷汗,可一想到万暮白等本来可以就此离去,事不关己,依然仗义出手,又不得不报。去得中原,半点阴狠毒辣不曾有,粘得一身豪情,阿颜黑顶上仿佛有千斤大石,上前两步跪拜道:“阿颜黑愿从教律救此人!”
那尊者又拄一下权杖,阿颜黑顿时伏在地上:“来人!将他带下去,严加看管!我教众人,各有重责,怎是要这般玩笑的!”
格馨牵着万暮白的手久久不曾放开,阿颜黑与台上尊者交谈听得真切,也明白了阿颜黑最后的意思,他们的教律她不管,她只想救万暮白!
格馨不顾守卫的阻拦,情急之下南越话说得有些蹩脚:“不就是一命换一命吗,我来!”
尊者的目光并没有停留,淡漠地回答:“请便。你有什么办法敬请施展,若要我教出手,有没有资格可不是你说的。”
“你只说中原人奸诈,我们为救你们以身犯险,连个换命的机会都没有,你们才是真正的冷血无情!”格馨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吼出来,转身便把万暮白背在背上,瘦小的身子看上去更加羸弱,却倔强地一步一步离开。
回到都没来得及下榻的住处,格馨将万暮白放到床上,抱着他的头忍不住流泪,只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她心里一横,拿出那柄万暮白选的长剑,拔出一点,凝视着倒映的脸,又看了眼万暮白,将剑和包袱一背,再去背他,推门离开。
快到吊桥处,周围许多南越弟子在打扫战场,抬着一具具尸体,百门宗的扔下悬崖,而自家的抬去别处,格馨暗暗嗤笑,若他们罹难,不知是何处去的。
有些弟子也注意到了她,格馨反不予理睬,踏上吊桥,去意已决。
“小姑娘,留步!”身后有人喊。
格馨已对南越心灰意冷,虽知道这是教中规定,却依然心寒,不愿回应。
那人到身前拦住格馨,刚伸手却被她听拿化去,拨臂挡开。
“小姑娘,阿颜黑叫我定要拦住你,还请多待着时日,并非没有办法的。”那人见格馨像丢了魂似的,焦急得兀自劝说,“教主只是嘴硬,实际心肠很软,待过两天再去劝劝,说不定就能答应呢?你这样一走了之,徐公子必死无疑!”
“说不定?”格馨一瞥,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冷漠的眼神,“愿就是愿,不愿就是不愿,你在这里拿长卿的命跟我开玩笑呢?我自离去,跟你们在无关系,若有命回中原自然会去求医,若命小福薄,我便自刎谢罪。”格馨觉得十分委屈,也不知在委屈什么,再度回头看了一眼百门宗弟子扔下去的位置,走得更加坚决。
“阿颜黑当真交代过,不可让你们轻易离开,教主暂时否决,这里却草药丰富,总比你们出去无依无靠的好。再说你一腔热血毫无用处,最终自刎谢罪,只不过是穷途末路对得起私心而已,难道真的觉得可以报他的恩、赎了罪吗?”那人不依不饶,“你可懂医术?能晓药理?能知生死?留在教中,徐长卿还有一丝活路。我替阿颜黑保证,教主不肯赐药,其余不在禁忌的,我等定倾力而为,不仅仅你们中原人,我教也是懂恩仇的!”
格馨被说动了,嘴唇一抽,步子微微往后挪了挪,那弟子立刻激动得呼喊几名同门,将万暮白抬了回去,备药护法端的是训练有素。
那弟子又召出条蜈蚣,抱着便是万暮白送的无常录,要还给格馨聊表歉意,格馨却拒绝:“这是他赠的以示两派交好,我若收了,反而成了不义之人。”
跟着他们回去,格馨自知在此没有许多助力,便从包袱中取出万暮白的衣裳,扮作了他的样子,将发束起,细细检查一番,背着长剑又出了寨。
那弟子又追了出来,给她一个药囊说道:“姑娘这里都是些本教仙药,对敌能有所助力。”又择出一包来,“这是我等能提供的最好的药了,可激发其它各药药性。”格馨道谢收下。
格馨一路往外追去,降龙掌一向稳扎稳打,加上逍遥散手狠绝乖戾,二者相融反令她的步法变得迅捷如风,正遇着现在心中悲痛,一切招法几近自然用出,比平时还强上许多。
顺着来路往回追,正巧碰到两个落单的弟子,格馨二话不说当即出剑刺死一个,另一个还没反应过来被一掌震到树上,廉泉、鸠尾挨了两下尖拳,像一摊烂泥沓在地上。
格馨迅速搜刮二人,用兵气强行冲开纳戒禁制,只拿了伤药灵丹就走。她不敢懈怠,自知那两个炼气草包就是来凑人头的,身上的丹药也就那么回事。
没过多久,格馨找到了百门宗的大部队,身上抹匀了草药泥土以掩盖气息,一如万暮白曾教过,远远看着他们。百门宗虽声势浩大,但依然在南越栽了,前边有弟子开路,后面许多人抬着担架,骡马上还三三两两趴着,看起来南越的毒要了他们半条命。
她不敢去探查其中修为,生怕被发现,转念一想,被她杀掉的两名弟子是炼气,多半是偷懒落下了些,而南越多烟瘴,许多同宗中了毒,定是要紧出林子赶回去的,而万暮白又受了伤,其中元婴高手应该只有被击杀的那个,不然当时不会只有他跳出来,那么百门宗剩下的修为最高应该是金丹,或者金丹巅峰,应都在前部。
格馨观察尾部的弟子,一个个神色萎靡,时有吐利,或肌肤青紫,甚则谵妄狂言,哪怕是边上照顾的弟子也是精神不振,也不知是被毒气冲着暂未发作,还是辛劳,总之尾部的弟子不管中没中毒算是废了。
一路跟到入夜,等百门宗停下休整,尾部的弟子齐刷刷摊在地上,格馨靠在树上,心中不急,等到后半夜将值守弟子的精力耗了四五分,她也只是抱怀静守,暗暗算着时辰。
快到寅时,正是最为困倦,格馨悄声接近,值守弟子散在各处,她将他们捂住口鼻拖进帐篷扭了天柱,也不知从何而来的手感,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割了帐篷里弟子的喉咙,一路过去如法炮制,尾部的弟子被她掠了个干净。
格馨数着夺来的丹药,忍不住叹息,炼气筑基弟子的丹药对万暮白没多少助力,只是再往前她自身修为不济,恐怕难以得手。
她想到来时给的药囊,催动逍遥散手,双手如覆上层淡淡白玉,将那些药粉一股脑地抹在帐篷入口,现在入夏刮的都是南风,队伍朝北进发,格馨有算了算时辰,到寅时瘴气会更浓,灵机一动,不如将南越压箱底的药粉用上,既然可以激发药性,那么毒性应该也行,就算百门宗会提前吃些避瘴的丹药,应该也挡不住这双管齐下的毒。
谁知刚撒上,前边就有弟子示警:“有瘴气!”吓了格馨一跳,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准备沿路离开。
“什么人?”
格馨心跳停了半拍,当即回身一掌,将兵气一催,带着掌风把药粉推往前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