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你一直在被我牵着鼻子走,每一步都如我所愿。”
带兵之人每一步不仅仅合乎对手预料,甚至是被步步引导,这才是最大的失败!
“为什么?”萧煜不甘心地问道,他问的自然是为什么卫霜没有碰到他这样的问题。其实萧煜看得出,只要他死守细柳城,卫霜再折腾也无可奈何,结果还是顶不住压力才一败再败。可以得知,卫霜比他强在手腕和谋略,还有国君的信任上。在稳定自身地位的同时能把南庆上下搅得一团乱,还取得许多成果。
卫霜将军队标识恢复到细柳城被攻下之前,指着清渠的联军道:“大军在这,”又指着他的部队,“我在这。应该说从联军开拔,实际的统帅应该是许冰凌,许清风还是很信任这个女儿的,我更多充当一个单独的将领罢了,而且还行踪不定,有所行动总得找得着人才行。在我进入南庆国内时,还送回去一封书信,里面反正就是表现我有多贪得无厌罢了。许清风很清楚,我再贪心,野心再膨胀,也不可能真正威胁到冰焰,因为我是外人,一旦觊觎高位,不用他动手,我就会被拉下去,所以我这样索取再多也是向冰焰索取,由许清风赏赐。可是萧殿下,您就不一样了,您的声望极高,又战功赫赫,战功与地位完全不匹配,这是南庆百姓人人都看得出来的,而且您再不受宠也是王子,若有反心振臂一呼就能有无数响应者来助你登上至尊之位,所以您只能一直被打压着,最好的结局就是在某次战役中战死,然后风光大葬。南庆的国土是七国之最,兵将雄厚,不如东姜富庶也相差无几,你们朝堂内应该算过一笔账,觉得统一六国对南庆并无更多益处,战意不高也很正常,这种情况下,对您这样的王子多加防备也说得过去。”
“呵,这回我听说了许多关于你的事情,最多的一种是说你想效仿昌平侯,不过我觉得,你比叶轻尘阴损多了。”
“谢殿下夸奖。”
“得了,时候不早了,你调兵确实很厉害,几乎就是在他们包围的缝隙里穿梭的。还有什么事儿找本王,明天还得接着跑路呢。”
卫霜淡淡说道:“在下想跟殿下做个交易。在下帮殿下登上那个宝座,殿下帮在下,于七国之中,再分一杯羹。”
萧煜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头,仔细思考一番,惊愕地看着卫霜:“你莫不是想……”帐外许是月明如昼,突然鸦鹊纷飞,嘈嘈杂杂,似平地惊雷。
卫霜面沉似水,不明喜怒,一双丹凤眼静静地看着萧煜,阴眼似黑暗里的妖兽,饶有兴致地锁定猎物。
“你究竟是谁?”萧煜越发觉得眼前这人不简单。
“牾厌君卫霜。”
次日,萧煜再回想起来如梦似幻,不像真实的,只有重新布置过的地图证明卫霜来过。他记得卫霜让他跟某人联系,可以助他成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卫霜见事情定下来,也放松了许多,不紧不慢地绕到南庆王都买了些小点心才回细柳城,大军交给许冰凌约束他很是放心,接下来就是要处理当初许诺给五国的东西了,得想个法子赖掉还不落人口实。
卫霜心想,冰焰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把细柳城周围领土打下来,连到了有熊。这片土地有以细柳城、宛子城、有熊为中心,有清渠、宛江、滨水灌溉,是难得一见的肥沃良田,又前后经叶轻尘、萧煜改造,水草丰沛,正能喂饱国人,哪里还愿意分给别国去?
不过这事儿也不能太急,凡事都得等个由头。
卫霜回到细柳城地界,早就听说那里郊外有棵粗壮柳树,远远看去,整棵树皆是铁灰色,一头乱发在风中起舞,好似风烛残年的老者。
树下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定睛一看,是许冰凌和程立雪。程立雪伸长脖子眺望天边,神色依旧淡漠,待看清卫霜,立刻甩开手跌跌撞撞地往卫霜奔去,满眼都是他的样子,似初生学步的小牛犊一步一拐地跑向母亲般。
卫霜加快步伐,蹲下身把程立雪捞进怀里,好生爱抚着她的后背,又将她抱在臂弯里,灵巧地变出根糖葫芦来问道:“想师父了吧?专门给你带的。”
程立雪接过糖葫芦,也不急着吃,直勾勾地盯着卫霜,水灵灵的眼睛似有千言万语,怎奈何她心智不全,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将糖葫芦往卫霜唇上一戳。
卫霜被她逗得温柔一笑,顺势咬下一颗红果来,程立雪这才小口咬着红果,唇上沾着冰糖屑。走到许冰凌跟前,卫霜道谢:“多亏你帮我约束大军,还费心照顾这孩子。”
许冰凌嗔怪道:“你出去一趟把南庆军队和我们都耍得团团转,还要我帮你看孩子,本宫是有多好心,三番五次心甘情愿被你坑!得罪我这么多次,真的不担心我把这孩子丢外边喂狼?”
“公主心善,全天下都知道。”卫霜没皮没脸地跟许冰凌打哈哈,又看到那棵几人合抱的柳树,斑驳老皮上布满惨白蜗壳,更觉肃廖,底下深藏着柔嫩的树干,不禁感慨道:“我只见过水边的柳树,似美人沐发,哪里见过这等雄壮猛士?”
许冰凌似被勾起了回忆,说道:“别看它这般模样,灾年的时候柳条依旧茂盛,割了立刻就能再长,能养活好些人家呢。”
卫霜看着柳树,心里莫名有一丝伤感无从说起,透过阴眼看到这柳树内似风中烛火般倔强的生命力,想到那时结丹,在内景中看到的柳树,慨叹世事玄妙之余,忆起故人晚星,往许冰凌边上靠近了些。
“折柳送别,我亦送他许多回。”许冰凌说道,“终究是没回来。”
“叶轻尘么?”
许冰凌点头。
卫霜慨然一笑:“你倒有个人念着,我都不知道该念谁。明明是我先走的,不知他们多想我,却要先去说有多想他们。唉,我这人生地不熟的,就你一个故交,一堆话也没个人,只能冲你说。”
许冰凌也放松下来,抱着双臂道:“得,又麻烦我一回。”
“以后多得是呢,就喜欢占便宜。”卫霜狡黠笑着,问道,“我说的事情,老爷子同意了?”
许冰凌白了一眼道:“早就回话了,我爹的意思,授牾厌君,领太子少师,封南庆之地,赐令剑、帅印,有开府、募兵、征税之权。剩下的那些金银估计你也没什么兴趣吧?”
“他这是跟我说,打下来多少都是我的?”卫霜笑道,“我都还没说完呢,我指定几个人留下来。”
“你别太贪了!真当我爹好欺负是吧?”许冰凌善意提醒道。
卫霜无辜地说道:“我想把公孙轩辕、赵子云、许廷和这仨留着。以后我练兵练出来的一半都给老爷子,各地轮换着来,这样行了不?”
许冰凌无可奈何,又想,许廷和是她胞弟,赵子云从前一直跟着她,公孙轩辕是冰焰老将,能让她放心,而且这回卫霜的表现,许冰凌相信卫霜可以人尽其才。
“我再帮你问问吧。”许冰凌只得答应下来,又不敢说得太准,二人往细柳城去了。
许冰凌又想到一事,正色问道:“有想好怎么对付那些人了吗?别看现在都欢呼雀跃,到时候抢起来一个比一个狠,当初你可是把冰焰一大半的领地都许出去了,准备怎么收场?”
卫霜知道得让许冰凌心里有个底,说道:“他们有各自的利益,那就会有各自的忌惮,只要让他们自己闹起来就可以了。”
许冰凌深以为然,却不知具体如何去办,不过看卫霜这玩味的表情,不禁打了个冷战,指不定他又在憋什么坏水。
“说起来,这次我能与南庆各地援军周旋,你也是功不可没。”
“是吧。”许冰凌随口应了一句。
“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把让昌平侯都头疼的萧煜给打败的?”
许冰凌转身面对卫霜,指着他道:“我说不想知道,你也会忍不住说吧?”
卫霜盯着那离自己唇瓣只有不到一尺的玉指,谨慎地缓缓吐息,忽然醒悟,这女子真的太会把握人心了吧!
“诶,你跟昌平侯一块儿,也能这么让他服服帖帖的?”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许冰凌好不容易扳回一局,总得再好好杀杀他的威风。
“女人的心机太深!越是漂亮的女人心机越深!你这样的,更是深不见底!”
许冰凌勾唇一笑。
“好吧,我认输。萧煜最大的问题不是谋略与我的差距,而是现在地位和声望、实权不匹配,国内又对他不信任,所以一方面各地援军战力不能,二来也不会很好地执行萧煜的指令,甚至我相信,南庆那个还会安排人暗中跟萧煜对着干,只是占了这个便宜。”
“怪不得你特地传信回来,就是要稳住我爹?”
“是,我相信他信任我,但是总得给他点表示。而且也感谢你,你能稳住老爷子,而公孙轩辕身为昌平军旧部能震慑联军,我就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放开手脚。”
许冰凌连连点头夸赞道:“还挺聪明。”
卫霜摇摇头道:“动兵是最后手段,而不是最终目的。这点,我自认为比昌平侯强上一些。”
许冰凌甚是看得开,贺道:“这倒是,在此先恭贺牾厌君了!”
二人进了城,卫霜看到城中四处张贴着安民告示,上面六国联军的主帅皆有将印和手印,冰焰的有两位,就是许冰凌姐弟。卫霜不禁对许冰凌刮目相看,两人再往前走,却见里头乱哄哄的,卫霜向许冰凌使了个眼色,往一边换了身寻常装扮,放下程立雪,许冰凌将白发尽数遮住,收了周身寒气,再去查探。
却见一个小队的冰焰士卒围了一圈,中间是一家人家缩在一块瑟瑟发抖,后面的房舍烧了一半,边上那几个士兵看起来是姜国装束。
“进城纵兵抢三天,这是规矩!用你们妨碍老子的好事?”
“殿下有军令,不得劫掠,你等既然违反军令,就跟我们走!”
“放你娘的屁!什么狗屁殿下,老子不认识!你们冰焰算什么东西?屁大点地方还想摆架子?要不是我们来救援,你们还能有今天?”
“军令就是军令!入城劫掠者,缢死后枭首,暴尸三日,首级悬于东门示众!你最好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为首的姜国士兵一听,抽出刀来一扔,伸长脖子道:“来,你有种,剁老爷一刀,没种就滚回你们营地去,女人带兵,真他妈晦气!”
许冰凌轻声道:“你不去吗?都快动刀了。”
卫霜视线从人群回到中心,玩味地看着一切。
那位冰焰士兵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甩手道:“把他们绑起来。”
几乎同时,几个东姜士兵立刻抽刀,其中几个将刀架在那户人家的男女脖子上。
卫霜皱眉,把程立雪交予许冰凌,现身处置,若真闹出人命就不好办了。
“都在做什么?”卫霜环视一圈质问道,“如果你们交上兵,这就是一场兵变,北燕在城中所有部队,我都会下令去收缴兵器等候发落。”
卫霜无视那些北燕人,走到冰焰士兵面前拿出令牌表明身份,问道:“你是谁的部下?”
“回主公,末将是公孙轩辕公孙将军手下。”
“有熊来的?”
“是。”
“非常好,没有给他丢脸。”
卫霜黑着脸转向那些东姜人,阴沉得能凝出水来,威胁道:“动刀了?你们知不知道,违反军令,田言说不定还能硬把你们保下来,可是兵变,那就不一样了……”又点了那几个劫持着百姓的,“你可以试一试,看看你的刀杀人快,还是我一次杀了你们快。”
许冰凌把程立雪护在身后,摘下兜帽说道:“进城时就考虑到,六国联军同气连枝,所以才各率本部入城,其余在城外驻扎。既然得了便宜,就要付出点代价的。”
两人出现,在气势上就压了他们一头。
卫霜挥手将人群拨开一道路来问道:“田将军看了这么久,你自己的兵,不来说两句吗?”
田言无奈何地到卫霜面前,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觉得后背发冷。
“田将军,你的人惹了祸,你来处理?”卫霜又故意高声喊道,“东姜名将田言田将军,此次姜国的支援是你领的头,那安民告示上可是也有你的将印和手印!”
田言满脸黑线,卫霜这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可是他也不想显得北燕向冰焰低头,只好硬着头皮下令:“把刀放下。”
“将军,这冰焰的小子……”
“刀放下!”
“凭什么听这小子和那个女人的?”
田言只觉得不忍直视,哪里有这么蠢的人!
“田将军,治下有方啊?”卫霜不紧不慢地说道,“呦,韩公子、魏公子也来了,不如请来一起说道说道?你猜猜,咱们再聊会儿,林公子和荆芥将军会不会也过来?”
田言听凉、魏两国公子也到了有点顶不住,接着听卫霜有意让秦、燕两国的人也来,顿时汗流浃背,其它国无所谓,北燕与他们有世仇,正想看他们笑话呢。
“东姜做事,不用他国掺和!”有个姜国士兵沉不住气,就要动刀。卫霜眼疾手快就到了身前,一手反推刀柄,一手变为尖拳打中咽喉,又保下百姓一家。
东姜士兵立刻把卫霜围住,卫霜熟视无睹,直勾勾看着田言道:“细柳城拥挤,我等理解将军的难处,总有疏漏之处。不如这样,将军先到城外驻守,等候我等协商,到时直接将结果告知,也省得将军来回奔走,如何?”
田言黑着脸带人出了城,他自然知道这是给他的警告,至于其它五国,少个人分一杯羹哪有不同意的?
卫霜假笑着送走田言,笑意瞬间消失,当着韩违等人的面吩咐那名士兵道:“抓人,枭首,示众。剩下的都打二十军棍。”又立刻换了一副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表情,“诸位,卫某在外跟南庆各地的守军都耍了耍,战事有劳各位出力,先回去歇息,择日再聚如何?”
韩违、魏无忌心有余悸地离开,当当碰到林异,没说几句就赶紧走了。林异觉得奇怪,刚听说田言跟卫霜闹起来,怎么这俩人像被吓到似的?
此事不过一点波澜,顷刻平息,卫霜跟许冰凌去了府衙,将各种琐事处置完,可算有时间喘口气了。期间许廷和来了一回,也是为田言之事而来,了解一二便回营了。
卫霜倒是想起桩事,特地将许冰凌约出来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