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将苏木叫到工作室,笔尖在纸上随意一划,签了同意书。
返回到原来的地方,江梅还在,瘫坐在长椅上,还是没能接受这么快做手术的事实。苏木也不想多言,只说了句:“现在可以探视了,十五分钟时间,你不见看看吗?”
“看、看看!”她慌慌张张,推开苏木一路跌跌撞撞跑进重症病房。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又跑出来,拉着苏木的手,“你也过来啊,站着干什么,你爸正好醒了。”
苏木的手指动了动,没挣脱她的钳制,跟着她走近病房,站直了身体立在床尾处,俯视着病床上的人。
病床上的人半睁着眼,虚弱地笑了笑,猛然间,呕的一声,剧烈呕吐起来,江梅恰好就坐在他的右侧,被吐了一身,满身的嗖臭味,她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望着身前的呕吐物,恶心感席上心头,她也吐了,一直吐个没完,最后连胃里的酸水都吐干净了,还在呕。
房间里充斥着难闻的味道,江梅最后被人扶着去打点滴去了,而苏木等着护士清理完后,仍旧站在床尾,望着苏致诚,老了,眼角的皱纹横生,皮肤松弛,眼光也没有以前犀利了,带了点昏暗,眼睛的光芒都是那么黯淡。这么细细看来,找出了太多与先前不一样的东西。
苏致诚嘴边的呕吐物还没有擦干净,苏木抽了张纸巾,帮他擦了擦,随口也问:“怎么不告诉我。”
说话有点儿困难,胃里还在翻腾,好一会儿他才憋出一段话:“老了,身体不中用了,各种疾病自然也就来了。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稍稍缓口气,“其实吧,当初觉得你是意气用事,离开苏家,现在想来,其实你做的对,但我也没什么错,已经给你铺上路一条平坦大道,只要你愿意走,一路光辉,可是你不愿意,不喜欢被人安排,要过自己的人生,走自己路,就算一路上荆棘满地,你还是会,所以啊,这让我们隔阂了这么多年。
现在人老了,觉得也就无所谓了,人死如灯灭,到最后也带不走什么,不如多多享受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找回一些丢失的东西。”
苏木没说话,将毛巾放在一边,很少能听到苏致诚能如此心平静气的发言了,还是这样的发言,真是让人耳目一新。
“医生已经在安排手术中了,你这几天就在医院好好住着等待手术,母亲和我每天会来抽空看你的。”
他的话音刚落下,病房外的女声恰好穿透空气,直到耳里:“苏伯伯,您、您还好吗。”她喘着粗气,弯腰扶着门,满是担忧。
苏致诚点头,朝着她招手,示意让她坐过来,有些话相对她说。
舒婉玉拍着胸口,一口气顺过来了,她回家后心情有些抑郁,索性就出门在后院逛了逛,恰好碰上正打车回来的姜叔,不大高兴,郁色难掩。她便上前打了一个招呼,问了问去了哪里,姜叔本是不愿意回答,末了,踌躇一番,还是说了医院。她这才顾不上脚下穿着还是拖鞋,就坐车过来了。
苏致诚握着她的手,拍了拍:“婉玉,对不起,今晚让你失望了。”
舒婉玉脸上一闪而逝的失落,她笑得毫不在意,“没有的事,如果真的成了,那就是强扭的瓜了,也没什么用。”
苏木自觉地退出房间,不打扰他们的对话,苏致诚却是拦住他:“你别走,过来听我把话讲完。”
他就站在门口,听着他讲。
“即使你们两个不能结婚,再怎么样也都是邻居,婉玉回来了你就不应该冷着一张脸对她,所以苏木,你呀,多抽出点儿时间多陪陪婉玉,也好算是弥补一些亏欠。”
舒婉玉尴尬,既然决定了不在一起,那最好连见面都免了,以免她胡思乱想,生出些多余的猜测。
她:“不用了,我过段时间就要回国外去了。”
他:“爸,她来了,我去接她。”
异口同声的两个人。
口袋里的手机还在震动,苏木挂掉,随后拿出手机看了看,对方再次发过来一条信息:——我到了机场了。
而半个小时前的消息则是:——苏木、苏木,我还是过来了……很快就要到了。
他的眉头舒展了一下,又皱起来。
可真是一点儿都不听话,不过,还是很高兴,她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