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章

一同野炊的场景么，那时在山坡上，大家兴致勃勃，指点着皇城的每一处地名。

    “我近来追想往昔，才知道自己错过了那么多。”三皇子拿着一个纸镇，温柔的眼眸微垂，“一念拿起，一念放下，好像忽然一下世界都明亮起来了。谢谢你。”

    最后一声谢谢你，如一滴清泉滴答落在心上，滴答一声清响，慢慢漾开一圈圈螺纹。

    我笑着，眼眶中却含了泪，抿了抿唇重重点头。

    芸华没我这般感性，只偷偷抚着我的背。三皇子和他礼节性地相视一笑，便开始收起画具。

    “等等，三殿下。”芸华突然道，“那是什么地方？”他指着一处色彩较暗的地方。

    三皇子半展着画纸，沉吟一会儿道：“这地方很久以前就是强盗窝，官兵唯恐避之不及，所以治安差得几乎没什么人居住。”三皇子说起这些颇有些沉痛，转眸问道，“怎么了？”

    芸华道：“我突然想起来，这是萱子发现茶娜的地方。”

    我轻轻“嗯”一声：“她那时也正被几个流氓欺负。怎么了？”

    “怎么了？”芸华的扇子在我肩头一敲，“她一个弱女子难道会是强盗？她去那里做什么？”

    空气突然沉默。是呀，我怎么从未想到这个问题？

    三皇子紧张道：“你们……”

    “想来茶娜确实有点奇怪。”我思索道，“她保守着什么秘密，连走路都很小心，而且自然得好像天生就是这样。观察甚至比我还敏锐……偏偏她的身世和创伤不是假的。”

    “这综合起来像什么？”芸华摸着下巴，随即折扇在掌心一点，“敌方的间谍。”

    三皇子慌张起来：“那她怎敢光明正大到我府上？”

    我顺着芸华的思路回忆重点：“殿下，当初我请她救你时，她抗拒得我费了好大力气才说服，像有深仇大恨的。”我直视三皇子的眼睛，“殿下，想想看她的年纪和她当初说的成长地点，推算她经历过哪场战争？”

    最后一点阳光也被吞没，三皇子在夜幕中面色凝重：“那时候北境战况还没今天这样激烈，而且都是我方胜利比较多。”眼神蓦地一亮，“确实那时是有，边关也许有些军队精神压力太大，骚扰了敌方边境的普通百姓……”

    应该说这种情况并不稀奇，可我还是惊出一身冷汗。

    三皇子冲在前面，我和芸华立即跟了上去。三皇子在院中慌张地左顾右盼，我则担心他的伤势。我正要喊他一声，右手边的大殿内现出一点火光，芸华只来得及拉我后退，我便见得那点火光迅速向门外扩大，掀起的气浪折断墙垣亭柱横扫而来。

    一瞬间爆发开巨响，那大殿连同周遭的建筑物沉浸在火海之中。呼呼的火声夹杂梁柱崩塌之声，冲天的火光时而窜出几点火星。

    “三殿下呢？！”我在芸华的保护下早退在上风口，可三皇子却在那爆炸中不见了踪影。

    我忙跑到他方才站的地方寻找，却在两丈外的墙角发现他，双眼紧闭一动不动，额叫血迹斑驳。我探一探他的鼻息，再拉起他的手腕摸一摸脉，还有脉搏，但是呼吸微弱。

    芸华也赶过来：“如何？”

    我对医疗一窍不通，哆嗦着摇头：“我不知道。”

    上苍为什么对他如此不公，他才刚刚走出过去，重新面对生活不久！

    芸华拍拍我的肩膀：“你在这儿，我去看看佛子。”话未说完急急走了。

    阐提寺的僧人陆续赶来救火，我喊了一声，几个僧人小跑过来，我吩咐他们快带三皇子去急救，跑去找芸华回合。

    我急惶惶转过月亮门，差点撞上来人。我们各自后退站稳，定睛一看，来人是定慧。

    我还未开口，定慧道：“藏经阁内一卷书籍失踪了，那是为掩人耳目而藏在寺里的，事关万俟皇朝生死存亡的机密！”

    我转身跑出阐提寺寻找茶娜。

    仅凭着月光找人如海底捞针，我想她会去哪儿呢？方才走在路上聊天，她是否透露了什么……北方，她说她将要往北方去。

    我腾云而起，沿着这个方向一路找去，居然真的找到了。她正在一处悬崖边上，望着断崖的方向发怔。

    我飞近了按下云头，厉声喝道：“茶娜！”

    她的背影一僵，缓缓转过身来。月光下她的脸色惨白，含着意味不明的笑。

    我继续大声地问：“你在做什么？！”

    悬崖的烈风吹得她的衣裙猎猎作响，喊出的话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几声尖声的笑：“你来晚了，万俟皇朝就要灭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