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间的蕾丝裙摆。
姜允一进宴会厅,就转进了楼梯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避免被贵族们发现。
这或许是个寻找帝星的机会,但就他的打扮而言,绝对不是个适合于帝星相认的机会。
可现实又让他自作多情了一次——
正如管家所言,他们真就是来充数的。
被请来宴席上的那些“真姑娘”也都是些汉人,尽管伊尔萨贵族对东方的审美观有些匪夷所思,但结果显而易见,他们还是分得清男女的。
几乎每一个汉人姑娘身边都围着三两位伊尔萨将领,而周围那些默默专注于偷吃餐桌上甜品的战俘们,当真只是让场面显得男女均衡一些,勉强维持着贵族们的气派。
姜允全神贯注,目光扫过每一张轮廓分明的绅士脸庞,心中却没有一丝波澜。
他不确定帝星在不在场,确认帝星身份也并不简简单单能靠眼睛去识别,必须割破对方手指,以血液引发龙脉星盘中对应的星象异变,成功后才可确定身份。
但姜允身为宰星,照理说,他天生会对上一级星宿产生异样的心里反应。
就好比七爷第一眼见到他,就抑制不住那股天然的归属感。
姜允觉得,面对帝星时,自己应该也会产生类似于七爷对他的那种善意的好感。
这么看来,目标并不在现场。
这反倒让姜允松了口气,这才坦然从角落里走出来。
他只是不想以这种滑稽的打扮与帝星初次见面,对于其他伊尔萨人,就不必如此拘束了。
姜允的目光锁定了一对金色红条纹的三颗银星肩章,那属于一位伊尔萨陆军上校——
二十出头的男人,棕褐色头发,灰绿色眼瞳,耷拉的眼尾有种类似牧羊犬般的乖巧气质,正独自一人坐在宴厅角落喝闷酒。
姜允的裙摆跃入他眼帘时,上校立即惊喜的抬起头,真像只甩尾欢腾的牧羊犬,可看清姜允的面容的一瞬,他的神色又立即黯淡下去。
“又是个假娘们儿?”姜允玩笑似得说出了对方的心声。
上校被这句流利的伊尔萨语惊得一愣,又自嘲似得扯起嘴角,举杯示意姜允坐下,神色微醺的开口:“你会说外语?”
年幼时与伊尔萨门客相处的经验,让姜允能够轻而易举与对方相谈甚欢。
待到午宴结束,姜允成了唯一一个接到军官邀约的“男姑娘”。
他跟随着上校来到偏厅,参与接下来的赌博消遣。
西洋的牌局他不算精通,但懂得基本规则。
为了跟“猎物”上校打牢关系,姜允吹嘘自己赌技精湛,这才换来了混入赌场的机会。
上校对他十分信任,开场两局后,就让姜允代替自己参与赌局,并宽容的让他不必紧张,输赢都无所谓。
这话当然只是客气话,姜允一把都不能够输。
可他要技术没技术,要经验没经验,如何才能实现自己吹的牛?
看来只能出老千,姜允迅速活动修长的手指。
作为一个卜卦奇才,自小每日练习掐诀数千种,人生中最擅长的附加才能,也就只有这如火纯青的出老千技术了。
手脚动得异乎寻常的顺利,对手都是些体面地绅士,基本也想不出这等层次的赌局,会有人敢出老千。
就好比吏部天官跟刑部尚书下围棋,你好意思偷偷移动人家棋子位置么?
万一被拆穿,谁丢得起这人?
姜允丢得起。
他作弊作得热火朝天,转眼间面前的筹码已经堆高了三五倍。
一旁的上校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恨不得下了牌局就跟姜允去桃园结义。
过度的兴奋加之动手脚时的紧张专注,让姜允没注意到周围忽然安静了许多——
一个挺拔的身影踏入赌场,全场肃静,听得见军靴踏在大理石上的响动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脏上。
赌桌旁的绅士们刚欲起身行礼,那身影却摆手制止,迈着长腿走近赌桌旁,扬了扬下颌,示意众人继续。
姜允此时已经处理好手中偷回的纸牌,抽出一对梅花q,利落的摆在桌面上。
众人恭敬的低头继续赌局,一圈下来,胜负已定。
姜允侧头对上校“抛了一个媚眼”,兴奋的将牌甩在桌面上,亮出自己的底牌,又赢了!
一众绅士禁不住叹息一片。
姜允兴奋的揽下筹码,正欲将牌推进牌堆,一只修长的手,忽然盖在他的手腕上!
心里猛一蹦跶,姜允下意识想把牌迅速推入牌堆,使劲儿的推,然而那只看似随意盖住自己的手却纹丝不动,如何都无法推开。
一个极悦耳的磁性嗓音在他的耳畔响起,很近的距离——
“这张方片a,已经第三次出现了。”
完了。
姜允掌心全是汗,难以置信,这人该不会是唬他吧?怎么可能有人记得住所有排序与花色?
他做贼心虚、身体僵直,强行压抑着心中的恐慌,脑子飞速思考着应对之策。
身旁的那个嗓音却没有动怒,仍旧风度翩翩的在耳边开口:“别担心,小姐,或许是这副牌出了问题。”
姜允听得出对方有意放他一马,这才缓缓仰起头,看向握住自己手腕的那个人——
只一眼,一瞬间,仿佛周遭所有的灯火都暗淡下去——
一张极漂亮的脸蛋近在眼前,长睫微垂,眉尾上扬,一双深邃的淡金色桃花眼眸直直看进他眼里,笑意迷人,还透着些许稚气的容颜,却带着股难以捉摸的侵略气息。
高挺的鼻梁,别致的鼻尖,天生上翘的嘴角。
眼前这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美得像一场梦境,却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混蛋气质……
目光与姜允狭路相逢的一瞬,少年脸上的笑意却迅速结冰,握在姜允手腕上的指尖触电般弹开,眉宇间迅速凝气一种名为“嫌弃”的神态。
“是男的?”
姜允的性别被识破。
少年随即见鬼似得后退几步,匆忙自口袋中抽出手帕,无比嫌恶的擦拭着碰触过姜允手腕的指尖。
“怎么会带战俘进赌场?”少年侧眸,看向身旁赌场的侍从,目光冷得直泛冰渣子。
侍从霎时吓得面色惨白,跪伏在地。
姜允还僵愣在原地,眼前这少年,让他自心底升起一股难以形容的莫名畏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