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其他三位公子这些日子的情况。
漆雾曳在冶铸院,并未有具体的事情,常济忙的在房间里坐不上半个时辰,朱辰纶忙着准备参加器物大赛的剑,汤夜笛、常释跟着乐常济到处跑,也不怎么呆在院里。况且二人自觉没资格管理无语静思岛中士修为的漆雾曳公子,漆雾曳遇到最多的人则是许清窅。
许清窅有时候会去坊间,但大多时候在桌前不是绘制刀剑草图,就是看书,有时候也做推算。
许清窅除了带着漆雾曳去坊间,看了制造刀剑的过程如何选用原料、锻打、淬火、磨砺、镌刻等等,再然后就是给了他几把剑,让他反复的照着画,标注各部位尺寸。
伏天云本就报着玩乐的心态,再说柏双流一心带着李渐山、徐牧樽准备器物大赛的作品,根本无心管理伏天云,把他推给郑锦。
郑锦是个实在人,带着伏天云去坊间看如何烧制瓷器、陶器,回来就教他拉坯、接坯、修坯、装饰、施釉等等。
然而伏天云本就是纨绔公子,这些事情一两天还耐得住,第三天就觉得枯燥无味。坐着那里眼角不是瞟着长的有些姿色的女门徒,再不就是找借口自己去苑里游玩,看到女门徒就过去聊天、说些有的没的。
以至于大家都觉得这伏公子实在是浮华无比,不太可靠。
裴南盐则完全另一番景象,这伍屏全然不管常济的嘱咐。从早到晚让裴南盐呆在冶铸院,听他讲天文、历法、思辨、算术,讲的东西十分晦涩难懂。
万幸裴南盐记忆力超群,过目不忘,就算再难理解,也能把伍师兄的话背的一字不差,伍屏也无话可说。
只有晚饭之后,裴南盐才有机会去五桂泉泡温泉,这还是这薛夫人的说情下,伍屏才没让裴南盐晚上也在佳金院继续学习。
事实上伍屏给了裴南盐一种秘制的药膏,每天温泉后敷在胳膊处,效用竟然很是明显,裴南盐觉得胳膊已经不那么沉重了。
夕阳刚刚沉入远处的山峦,芜茵拿着酒和酒具去清轻苑馆找三位公子,施殊照例寸步不离芜茵左右。
“漆公子、裴公子、伏公子,今晚是月圆之夜,几位跟我一起去留月亭赏月吧!可以到月光如何被反射到月光剑上,可神奇呢!”芜茵在一楼大堂里喊,小牟跟在身后则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漆雾曳、裴南盐这才想起来,前些天说的留月亭的传说。
两人近日来已经早已把三年前的事说开了,彼此也知道对方都遭受了伤痛,联系不上也是双方父亲阻扰,如今一同前来求亲也实属偶然。只是漆雾曳从头至尾绝口不提自己的双眼已经失色了,虽然每天下午他也去泡温泉,但毫无效果。
两个人也都想看看是不是如传说中的那样,再一看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就都下了楼。
伏天云的房间锁着,门徒说看见他在香草园散步,芜茵几个在去剑思坡的路上,果然看到伏天云在跟一个女门徒说什么事情,十分开心,看到芜茵几个过来,女门徒赶紧低头走了。
几个人到了剑思坡顶,一看王楚、颜桐雨坐在亭间的木椅上饮酒,楚琴与雨琴放在一边。
另一侧,几个圆形的石制的小蓄水池已经建好,池中水汩汩流动。
几人相互打了招呼,”王师兄、颜师兄不去准备参加器物大赛的乐器,反倒这里偷闲。”芜茵过去说。
“我跟你王师兄,何时为比赛投入过,我们是做琴、抚琴、琴音求知己足矣。要不,你带着几位公子赏月,觉得我们碍眼,那我们可以离开。”颜桐雨打趣道说。
芜茵赶紧说不是那个意思,王楚邀请裴南盐他们坐下,月亮已经一点点升起来了。
芜茵一看两位师兄在这儿,一开始不好意思戏弄这施殊,但思来想去再不想办法让他不跟着自己,恐怕最后老师真把我许给他,那就要命了。
于是,趁着月色移动,灯光朦胧,拿起酒壶倒出一杯开始饮酒,喝着喝着,她突然走到伏天云面前,“伏公子,一起喝酒啊!”
伏天云本来就是登徒浪子,对女人一向来者不拒,一看芜茵主动过来,自然举杯同饮。
芜茵不管在场的其他人,只管给伏天云倒酒,一边带着醉意,“据说,桃花林一年四季桃花盛开,鸟语花香,公子何时带我去看看?”
“只要芜茵小姐愿意,随时可以。”
“我愿意,只要老师答应,我恨不得现在就跟你去呢。”芜茵说话有点不着调了,但她心里明白,她就是故意要这样,边说话,边坐在了伏天云的旁边。
月色被桐板一点点反射到月光剑上,虽然漆雾曳看到的只是没有颜色的亮光,可他依然被这奇妙的景色迷住了。
“这么美的夜色,你吹个笛子我们听听吧。”芜茵喝着酒。
伏天云抽出腰间的笛子,放在嘴边,笛声,桃花在月色下,朵朵片片落下,修为不足者定然已经躺下。
王楚、严桐雨明白,这不过是用音乐和场景制造的幻觉,赶紧将琴放在腿上,开始抚琴,保持心性不被迷乱。
裴南盐、漆雾曳、施殊赶紧屏住呼吸,启动体内真元,避开乐音。
芜茵自从上次被伏天云桃花迷醉迷过一次,她本可以及时自我防护,但她故意不堤防,将手中的酒杯扔到地上,碎成几块,身体则倒了伏天云的怀中。
三道蓝光同时射向伏天云。
伏天云赶紧推芜茵当作挡箭牌,这也是人之本能,另一只手依旧不停的吹笛子,然而裴南盐、漆雾曳、施殊三人发出的攻击却不能收回了。
几乎一瞬间,整个留月亭及四周浮起无数方形的木块,将那光线折成几段,又凭空飞出无数条彩色的飞鱼,它们在空中游来游去,吃掉了所有的桃花和已经弯折的蓝色光线。
留月亭中的人一时惊呆,空中的木块和飞鱼已消失不见,转身一看,乃是伍师兄和安师兄站在台阶上,二人收了法力。
此刻,月亮已经升到树梢,刚巧被铜板反射到月光剑上,仿佛剑刚好刺穿一轮明月,迸发出无数耀眼的光芒,众人都被这场景惊呆了。
岚山亭内,此刻满院各色芍药花盛开,一轮圆月挂在夜空,杨晓桑坐在屋顶望着明月。淡粉色的面纱轻轻拂动,一双美丽的眼睛顾盼生辉。
巫马若玠坐在她的对面,依旧戴着帽子,腰间是他的双生剑。
“把帽子摘下来,我喜欢你粉色的眼睛。”
巫马若玠摘下帽子,苍白的脸上,一双粉色的眼睛在月色下如此与众不同,这一千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喜欢他的眼睛,而且她说了不止一次了。
“你是我岚山亭最帅的夜巡总领,这么帅的脸不需要帽子,我要天天都看到你这么帅的脸。”
多年来,每当人们被他摘下帽子吓得四散而去的样子成了他心中的疾病,他不敢摘下帽子看别人,更不敢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脸。
然而眼前这个女子,非但不害怕,还一直赞美他!让他成为人人仰慕的夜巡总领,为他定制衣服,跟他一起饮酒,为他的剑提供血液,照顾失血的他……
这数千年来,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好像不冷了,连夜晚都没了孤独感,对每一天的日出都格外的期盼。与此同时,他也有了一种欲望,要保护一个人,为了她,自己做什么都无所谓,只要她高兴,他可以为她战死。
那个胸前的小小的如同毛毛虫的纨取,他并未确认它是否真如黑衣人说的那样神奇。
他甚至没想过:这世上每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得到都需要等价交换。
为了她,他忘记了他曾经是一个从不接受他人无故馈赠之人。
他从怀中拿出那个小小的红线上的纨取:缓缓的放到扬晓桑手里。
扬晓桑愣楞的看着他。
“戴上它,亥时摘下面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