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

    紧张愈甚，他顿了顿。

    “好不好……”

    然而话音还未落地，却是床上人突然推开他，掀开被子下床跑进了卫生间。

    陆之郁怔住。

    等反应过来后，他急急起身追过去。

    他好像听到了她吐的声音，很快是水流冲走。

    “绾绾！”

    他皱着眉，一颗心有失重的难受，但还是忍着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有回应。

    “绾绾？”

    陆之郁想要推门进去。

    卫生间内，沈清绾终于稍稍回过了神。

    “没事，”意识到他想进来，她扬声阻止，“可能是今天中午吃坏肚子了，有些……有些不舒服，我没事……”

    “我去拿药。”

    陆之郁急声说。

    沈清绾脱口而出：“不用。”

    陆之郁……脚步一下顿住。

    眉头紧皱，隔着门，意识到什么，他的眸色渐渐有些黯淡。

    诡异沉默蔓延。

    须臾，他说：“那我给你倒杯水。”

    沈清绾眼神有些茫然，一时忘了接话，她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紧攥在一块儿，心跳跳得极快。

    良久。

    她从卫生间出来，一眼看到陆之郁就等在一旁，她还没说话就被他抱了起来，抱到床上轻轻放下。

    盖好被子，递给她水。

    沈清绾接过，水是热的。

    她仍有些恍惚，但后知后觉想到先前他是在求婚，有心想说什么：“陆之郁……”

    那么巧，陆之郁的手机振动。

    “还有个视频会议，你先睡，”指腹替她捋了捋发丝，陆之郁神色已恢复正常，俯身在她额头上吻了吻，“忙完我就过来，嗯？”

    丝毫不再提求婚的事。

    沈清绾的话被迫咽了回去，只能点头：“好。”

    “乖。”

    陆之郁哄她，最后离开卧室。

    床头柜上，还有盒药，哪怕她说不要，他还是给她准备了。

    沈清绾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又掀开被子，先去了衣帽间之后又进了洗手间。

    陆之郁的确有个海外视频会议，会议很顺利，一小时不到就结束了。

    结束后，他迟迟没回卧室，而是点了支烟，站在落地窗前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

    她推开了他。

    有预想过她可能会拒绝，可能还需要再考虑考虑，可能……

    但没想过会是这样的。

    她……

    算了。

    陆之郁忽地转身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又去客卧洗了个澡冲去身上的烟味。

    他总是能等的。

    多久他都能等她，哪怕……哪怕一辈子不结婚也没关系，只要她能让他在身边就好。

    确定身上再无烟味后，陆之郁才回到卧室，到了床边发现她已经睡着。

    轻手轻脚上床，他习惯性地从背后抱住了她。

    “晚安。”

    他轻吻她侧脸，低低说。

    翌日，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比往日更忙。

    杨秘书正在汇报工作，见陆总的手机振动了下，无意间瞥见是沈小姐的电话，当即闭嘴，耐心等他先接电话。

    不曾想，不过几秒，陆总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急步往外走。

    确切地说，是有些失态地跑。

    他愣住。

    “陆总？

    ！”

    陆之郁没有叫司机，到了停车场他直奔自己的车。

    因为紧张，他还差点儿没能启动车子。

    一路疾驰，公司到医院其实不远，但他还是硬生生缩短了一半的时间，到了医院又急急跑向沈清绾给的地址。

    医院人很多。

    但他仍一眼找到了坐在椅子上怔神的沈清绾。

    “绾绾！”

    他几步走过去，不顾周围都是人，自然地在她面前半蹲下，抓住她的手，呼吸急促地问，“是哪里不舒服？”

    手上有他的温度传来。

    眼睫扑闪着，沈清绾回神。

    她动了动唇，好一会儿才重新发出声音：“陆之郁。”

    “我在。”

    手被握得更紧了。

    沈清绾盯着他，撞入他盛满担忧的双眸里，看他额头上隐约的细汗，好几秒，才抬起手，鼓起勇气一般递给他检查报告：“陆之郁……”

    陆之郁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他急急接过。

    而后——

    他猛地抬头，捏着检查报告的手指骤然用力捏出褶皱。

    而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妇产科。

    周围人很多，但这一刻，两人对视，仿佛什么声音也听不见，眼角余光里再无其他，只有眼前的对方。

    陆之郁看到她红唇翕动，带着颤音的嗓音很轻，像是无措地要哭，也像是喜极而泣：“陆之郁，我怀孕了……”

    徐柔在这家医院有个闺蜜妇科专家医生，又联系了人，于是一小时后，做完全套检查的沈清绾带着报告由陆之郁陪着见专家医生。

    直至周围再无其他声音，沈清绾才像是从恍惚中回神，却仍是不敢置信，脱口而出傻乎乎的一句：“医生，我真的……怀孕了吗？”

    昨晚和陆之郁亲密时结束后都有过隐约的小腹不舒服，直到后来他求婚，不舒服感觉强烈，还想吐，她跑进洗手间，最后发现内裤上有血迹。

    她恍惚了很久反应过来，不该是她的生理期，而且，她生理期似乎延迟了很久。

    最重要的是，这类似的血迹，她见过。

    ——当年见红也是这样。

    当时她脑子是乱的，当年医生说她大约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虽然有大约的字眼，但当时医生那眼神分明是怜悯。

    所以她一直以为……

    但她还是抱有了那么一点点奢望，所以在确定不是生理期后一早来了医院检查。

    谁知道，检查结果显示她已经怀孕一个月。

    心跳仍然很快，她将这话也告诉了医生。

    医生讶异，推了推眼镜：“哪个医生这么告诉你的？”

    此话一出，沈清绾和陆之郁默契对视。

    沈清绾忽然就清醒了，也彻底回过了神。

    医生看完报告，说：“你当初小产没调养好，确实有些影响，身体有些弱，这次你孕酮偏低，需要格外注意……”

    医生嘱咐了很多注意事项。

    末了，她看向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陆之郁，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好好照顾你女朋友，还有，忍着点儿！”

    陆之郁噎住，懊恼。

    见红就是因为昨晚他……

    沈清绾自然也想到了昨晚，可疑红晕迅速不好意思地染上她整张脸。

    怀孕的消息很快由徐柔传到了明沈两家，沈家在澜城没办法第一时间过来，陆家和明家便抢了先，担心得不得了，各自带了一堆东西上门，嘱咐这嘱咐那的。

    梨梨窈窈她们则由沈清绾自己通知，知道后也第一时间赶去了星河公寓。

    最开心的就是明梨。

    哪怕才一个月，但她已忍不住摸一摸沈清绾的肚子，笑着和肚里的宝宝说话，开始畅想等宝宝出生后怎么陪宝宝玩儿，还说等绾绾休息好了就去给宝宝买东西。

    沈清绾全程都是笑着的，温温柔柔的笑意从唇畔溢出，比夜空里最闪亮的星星还要璀璨。

    直到下午沈清绾该睡午觉休息了，众人才依依不舍离开。

    公寓安静了下来。

    沈清绾想喝水，一直沉默的陆之郁快她一步给她倒了杯，温度适宜送到她嘴边。

    虽然很急，但动作很稳。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脸上就没移开过。

    沈清绾斯文地喝了几口。

    “还要其他什么吗？”

    陆之郁盯着她，紧张地哑声问。

    沈清绾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

    “那……”

    “你没有其他的话要和我说吗？”

    陆之郁动了动唇，有些不知所措。

    她还坐在沙发上。

    半晌，陆之郁单膝跪地，单手揽住她腰，小心翼翼地慢慢地将自己的耳朵贴上了她平坦的肚子。

    沈清绾分明感觉到，他的动作是僵硬的。

    他很紧张。

    眉眼微弯，她忍不住笑，语调温柔轻浅：“才一个月能听到什么，陆之郁，你是不是傻啊？”

    但其实，她也紧张。

    男人没动，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静静听了很久。

    “陆之郁……”

    话音戛然而止。

    她看到他的眼眶微微泛红。

    “我会陪着你，”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吻，继而贴上他的脸，陆之郁定定地望着她，声音微颤沙哑，“这一次每一个阶段每一天都有我陪你一起经历，不会错过，再不会让你一个人。”

    沈清绾的心，狠狠悸动了下。

    她和他对视，久久的。

    “我知道，”另一只手掌心慢慢贴上他另一边侧脸，她倾身，主动吻上他薄唇，“你会陪着我，我有你，我知道的。”

    她想到方才梨梨她们在时他拿着手机去了书房，她能猜到大约是打电话给巴黎精神病院那边，但对她而言，无论不能怀孕的事当初是医生误诊还是甄漪的安排，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现在。

    她和陆之郁的现在，将来。

    而她相信，陆之郁也明白。

    唇稍稍分离，再开腔时她嗓音不自觉软了几分，隐隐的像是撒娇：“陆之郁，你要对我好，每一天都要比前一天更好。”

    “好，”嗓音紧绷，陆之郁应下，字字坚定，“会一直对你好，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好。”

    笑意弥漫，沈清绾忍不住吻了吻他：“嗯。”

    “陆之郁，你抱抱我。”

    她又说。

    “好。”

    起身坐在她身旁，陆之郁动作轻柔地将她抱在怀里，贪恋地亲吻她额头，捉过她的手紧紧握住。

    沈清绾趴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陆之郁。”

    “我在。”

    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沈清绾轻声说：“等这周末，我们回澜城，我带你见奶奶，我们一起把这件事告诉她。”

    她也握住他的手。

    “以后别再一个人去，那晚你说的，会和我一起承担，既然要一起，就不要瞒着我，撇下我一个人，任何事都是，知道吗？”

    陆之郁瞬间明白了过来。

    她知道了。

    “好。”

    他哑声答应。

    沈清绾唇角微微弯了弯。

    “现在我想先去个地方，我要你陪我，”她仰起脸，“好吗？”

    陆之郁想说她需要休息。

    沈清绾快他一步：“我在车里休息，地方不远，顺利的话我们很快就能回来。

    你说要对我好的。”

    陆之郁最终同意。

    重新收拾妥当后，两人出门，仍然是陆之郁亲自开车。

    确实很近，不出二十分钟就到了沈清绾所给的地址。

    车停稳，陆之郁替她解开安全带，绕过车头开门，牵着她小心翼翼地下车。

    “要去哪？”

    陆之郁低声问。

    沈清绾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了马路对面。

    陆之郁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民政局。

    刹那间，陆之郁呼吸滞住，眼中情绪无法自控。

    “绾绾……”

    沈清绾主动和他十指相扣，红唇翕动，轻声说：“明天元旦假期，民政局不会开门，你是想等明年，还是今天？

    现在进去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两人对视。

    陆之郁呼吸恢复后又瞬间乱了节奏，沉而重。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像是傻了，又像是不敢置信。

    沈清绾挽了挽唇：“昨晚你求婚我没有想拒绝，去卫生间状况……当时自己有些茫然，想等你回来的，可是太困睡着了。”

    “有没有今天怀孕的事我都会答应你。

    你不想娶我吗？”

    “想。”

    陆之郁脱口而出，声音哑到极致。

    他怎么可能不想娶她。

    当年就想。

    “那就娶我啊，”手指忍不住抚上他脸庞，沈清绾浅浅地笑，“你我的证件都在我这里，想娶我，我们现在就过马路。”

    想到什么，她问：“戒指在身边吗？”

    她知道昨晚既然准备求婚，他一定是准备好了戒指。

    “在。”

    “那就给我戴上啊。”

    沈清绾朝他伸手。

    下一瞬，陆之郁从口袋中拿出丝绒盒，想给她的戒指他随身携带。

    捉住她的手，他替她戴上。

    他的身体仍有些紧绷。

    沈清绾察觉到了。

    “不会后悔吗？”

    陆之郁盯着她，眸光极沉，“戴上了戒指，领了证，我更不可能放开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绾绾，你不会后悔吗？”

    此时暖阳当空，天蓝得不像样。

    他的眼中盛着缱绻深情，有紧张，有期盼。

    倒映着她，也唯有她。

    她扬起唇，幸福甜蜜笑意逐渐漾开。

    下一秒，她踮起脚尖，轻轻地，在他嘴角印上一吻，说出一直未对他说过的情意，给他安全感——

    “陆之郁，我好爱你。”

    我一直一直没有告诉他，我对他，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这份感情有过浓烈深爱，有过怨恨，也有过互相伤害，我以为我们再不会重遇，可兜兜转转，我们还是走到了一起。

    彼此需要，彼此救赎。

    这世间遗憾太多，幸好，我们仍深爱彼此，从未变过。

    这一生很长也很短，往后的路，我想和他一起走。

    ——沈清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