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绾之间有问题。
去年她从巴黎回来那晚,她虽然没有明说,但她答应他不会再走,便是在试着重新接受他,虽然那晚他想吻她时她身体紧绷,可他能明白也能理解。
他们分开得太久了,他不逼她。
后来他前往海外分公司,两人异国只靠电话联系,尽管见不到面,可他觉得两人的关系在慢慢变好。
之后便是他回来陪她过年,本来好好的,他抱了她,她没有推拒,但他说错了话惹她不开心,虽然她看起来没事。
而现在……
离梨梨婚礼结束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这半个多月里,他们似乎看起来很正常,除了没有回到男女朋友的关系,实则也没有什么差别。
他抱她吻她,去外面吃饭牵她的手,她都不会排斥拒绝。
只是她再也不会像婚礼那晚主动。
仿佛,那晚她的主动只是她喝醉之后的一场梦,而她也再没有提及过那晚。
包括他自己。
两人仿佛都在刻意回避那晚。
除此之外……
陆之郁无法准确形容那种盘踞在胸口的感觉,不单单是沉闷酸胀。
“陆总,热搜出现了和您相关的绯闻,需要处理吗?”
杨秘书的声音传来。
陆之郁回神,但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手中的手机忽然振动,他方才犹豫着想给沈清绾打电话告诉她他出差回来了,现在微信群里消息不断。
他低头。
【这是不是你那个小花前女友?
哪一任来着?
同一航班啊,偶遇?
我看她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啊,是想旧情复燃,还是想拉你炒作?
】宋铖艾特他八卦。
陆之郁这才发现宋铖发了张照片,照片里的人的确是他,身旁和他说话的女人也好像是他某任前女友,他也没想到会那么凑巧在机场被打招呼,还被狗仔偷拍。
虽然他只被拍到了侧脸,还有些模糊,但仔细看是能认出是他的。
陆之郁薄唇抿了抿。
想回一句捕风捉影无聊,后知后觉想到绾绾很早之前就被梨梨拉进了群里。
她在……
那她,看到了吗?
她会问他吗?
陆之郁心跳一下快了起来,甚至掌心里隐约有细细的汗冒出,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群里,然而群里除了宋铖他们在调侃他,她始终不曾出现。
“陆总?”
杨秘书再询问。
些许黯淡染上他眉眼,陆之郁喉结滚了滚,同意杨秘书处理的话到了嘴边鬼使神差地变成了:“先不用,等等。”
话落,却是宋窈私聊他微信:【绾绾早就看到了,想想怎么解释。
】
陆之郁胸口堵了堵。
她知道了?
可离绯闻最开始出现到现在,已经好几个小时了。
指腹无意识地滑过手机屏幕,片刻后,他拨通沈清绾的电话想问她在哪。
不想……
半小时后。
陆之郁急急赶到医院,一路急步跑到病房。
“绾绾呢?”
扫视一圈,他没有看到沈清绾。
倒是席家名媛第一时间看到他走进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是绾绾有事,不是不是,绾绾没事,是我……她好着呢,什么事也没有,她不是在楼下等你?
你没看到她?”
事发突然,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之前她追景行和明梨的钢琴演奏会和沈清绾也认识了,一来二去关系不错,今天本是她约了沈清绾做SPA,没想到中途她昏了过去。
沈清绾便送她来医院,一检查才知她怀孕了。
景行处理完事情刚赶到,见到陆之郁,忙说:“我看到绾绾在草坪那。”
陆之郁闻言说了声谢了转身就走。
席家名媛矜持了会儿,见景行来了,立马恢复骄纵面目,哼了声:“姓景的,你什么时候去我家提亲啊?
我可警告你,快点儿,不然我让你儿子跟别人姓!”
景行:“……”
陆之郁迅速下了楼,环顾一周,他很快就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沈清绾。
他抬脚就要过去。
突然,他身体僵住。
即便隔着距离,他也分明看清了她的动作,是在……擦眼泪。
她哭了。
他瞬间就明白了,她第一时间知道席家名媛怀孕,一定是想到了他们那个没能出生的孩子。
下颌线条逐渐绷紧,压下那股沉闷,陆之郁想要过去她身边,却再一次顿住了脚步。
大哥竟然也在。
就在大哥递给了她一张纸巾,而后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她的侧脸被遮掩,再也看不见。
大哥在她身边坐了很久。
后来大哥……
晚上。
沈清绾从电梯里走出,回应着电话那端陆浠白说的橙橙的事,目光不期然和倚在公寓门口的陆之郁碰上。
他在抽烟。
样子看着竟有种……颓然。
“陆大哥,我晚点再给你回电话。”
她挂了电话。
心跳有些快,她稳了稳心神,克制着走近:“怎么不进去?”
他是知道她公寓的密码的。
而离得近了,她才闻到他身上隐约的酒味。
他喝酒了?
指间的烟即将燃到尽头,猩红忽明忽暗,薄唇掀动,陆之郁开腔,他字字喑哑:“手机不是没电了?”
他给她打电话时只来得及知道她陪席家名媛在医院,她说手机没电了。
但刚刚……
沈清绾想着他身上的酒味,微微蹙眉,一时没注意他的神情,轻声说:“在陆大哥车上充了电,他送我回来的。”
“陆大哥……”
“如果大哥没有喜欢的人,你是不是会选择他,和他在一起?”
喉间晦涩,陆之郁冲动地脱口而出,盯着她的深眸幽暗浓稠。
沈清绾想要说的话一下顿住。
她愣了愣。
几秒后,她反应了过来,对上他视线:“你什么意思?”
她很平静。
但就是这种平静,让陆之郁觉得无力,仿佛他永远都抓不住她,再也走不进她心里。
酒精隐约作用蠢蠢欲动,他喉结滚了滚,说:“你可以在大哥面前哭,可以和他说心事,你们互相了解……如果不是我一直在强求,你根本不会留在我身边,如果不是我,你其实会和大哥在一起,是不是?”
“大哥那么好。”
他逼近,酒味浓了些。
沈清绾心尖颤了下,那股熟悉的酸意忽而汹涌。
她极力克制着:“陆之郁……”
“你本不愿和我重新开始,是我一直在强求,一直在逼你,你知道我不会放手,你知道无论你怎么躲都躲不开我,你妥协,不过是可怜我,不过是为了让梨梨不担心你。”
话被打断。
安静的走廊里,唯有他沉而重的呼吸声稍稍明显。
沈清绾无言。
那一波波的酸意已然将她彻底淹没,她的身体有点儿凉。
陆之郁见她不否认,胸腔同样被酸楚侵占。
太堵,极端难受。
他的眸色愈发得暗,出口的每个字都沾染着晦涩:“你放不下,也没办法原谅我,所以每次亲近,你都不能给我回应,你勉强自己,你和我之间总有距离。”
他字字都清晰地落在了沈清绾心上。
她看着他。
陆之郁同样看着她,视线始终不曾离开丝毫。
“去年你巴黎回来,你不是主动来看我,是被梨梨骗来,而那天后来梨梨给我打电话,问我那些问题的时候,其实你根本就在车上。”
他再逼近,声音更哑了:“当年我为什么叫陆郁,我交过多少女朋友,和甄漪究竟怎么回事,还有今天的绯闻,你从来不问,不是你信任我,是因为你根本不在意。”
“不在意,不爱,所以我无论如何都和你没关系,你不会为我难过,不会吃醋,不会生气,甚至不会介意我和其他女人的绯闻,只有我不能走进你的心里,对吗?”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几乎就隔了张纸。
他的呼吸温热,酒味渐浓,他说的话,沈清绾感知得再清楚不过,包括他看她的眼神。
酸意侵袭全身,那股情绪一层层地将她心脏包裹,密不透风。
垂落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一点点攥紧,沈清绾看着他,胸腔闷得难受。
她费尽了全力才让自己没有失态,只是声音哑得不行,颤音也分明明显了起来:“陆之郁……”
“绾绾,你不爱我,你只是在勉强自己接受我对你好,对你赎罪,无论时间过去多久。”
他说。
沈清绾呼吸倏地滞住。
她想说话,可嗓子眼就跟被沾水的棉花堵住似的,又闷又重,根本发不出声音。
心脏,有点儿疼。
她愣愣的。
胸腔里有情绪肆意翻涌,眉眼间隐约覆上了晦暗自嘲,陆之郁下颌线条绷得更紧了。
他想听她否认。
可她没有说一句话,哪怕一个字,甚至,任何其他多余的情绪都不曾在她脸上出现。
她依然平静,无波无澜。
眼眸越发得暗了,浓稠的涩意和酸楚溢满其中,他再开腔,嗓音透着死寂:“这些日子,我们在一起你其实一点都不开心,不是吗?”
下一瞬。
沈清绾看到他侧身离开。
“叮”的一声,是电梯停下。
沈清绾背对着电梯方向,看不见他,只能凭感觉知道他走了。
在说了那些话后,独留下她一人。
头顶灯光明晃晃落下,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双腿仿佛就要没知觉才僵硬转身输入密码开门。
慢慢的,她一步步走进公寓,神情看起来很平静。
她平静地换鞋,平静地去了衣帽间拿欢喜衣服泡澡,平静地……
可后来她再也平静不了。
于是,她又拿出佛经坐在茶几前一字字抄写默念着,然而根本无法静心,短短一句话能有不少错别字。
她颓然,挫败。
鼻尖隐隐发酸,她将佛经推到一旁,双腿曲起抱住自己。
脑海中陆之郁那些话一遍遍地重复,还有他说话时的可怜眼神……
她吸了吸鼻子,不想再想,再度拿过佛经准备抄写。
“嗡嗡嗡——”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振动。
是宋铖打来电话。
她接通,声音不自知的很低:“喂……”
电话那头的宋铖很着急,仿佛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绾绾,你在哪呢?
你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