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荣禧堂里,邢夫人和尤氏婆媳仍在抽噎。上至贾母、贾政、王夫人,下至小丫头们,也都红肿了眼睛。
但哭归哭,以后的日子还是得过。
圣命令半个月内上交宁国公府,财产已被抄完了,只剩下些粗苯家具,都贴了封条,还有尤氏婆媳的嫁妆没抄。
尤氏是贾珍续弦,出身不高,嫁妆也不多,贾蓉之妻亦是续弦,出身还不比秦氏,婆媳俩都只有些金银首饰体己,嫁妆里无一处房产。等上交了宁国府,两人几乎无处可去了。
贾母便命:“珍哥儿媳妇,蓉儿媳妇,你两个挑上晓事的丫头婆子,还有心实本分的家人选几房,这就搬到我这边住罢。等蓉儿回来,先把这边前院书房打扫出一间给他养伤。”
婆媳二人跪在贾母膝下叩谢老祖宗。
贾母让王熙凤扶她们起来,问王夫人:“你还完银子,还剩多少钱?”
王夫人低头说:“我的嫁妆还有些,也够使的了。”
贾母知道她嫁妆丰厚,还从修园子里捞了不少,不会缺钱,便道:“咱们家南边还有几亩地,是不入国库的。库里还有几千银子,二老爷,等大老爷的事完了,你送他回去……”
她哽咽难言,又不肯放声大哭,那一种强忍的神色,看得满堂子孙都心酸起来。
贾政跪在贾母面前,想起从小和大哥一处长大、上学的日子,也哭得泪沾衣襟。
而想到从此没了依靠,儿子儿媳都和她不亲,邢夫人更是哭得几乎昏死,也顾不得心里嘲笑王夫人了。
忍了一会,贾母继续道:“你送他回去,再买几亩地,将来子孙在京中住不下去了,回南好歹有口饭吃。”
贾政叩首,胡子上的泪珠抖了下去:“是。”
贾母道:“咱们家里从此不比以往了。以后用人用钱的地方,该裁的裁,该蠲的蠲。家里奴才,服侍有功的,想出去就放出去。凤丫头,这事你办。”她看王熙凤。
王熙凤很快领会了贾母的意思。
家里奴才,有功的可以放出去,平日偷奸耍滑,不干正事的,就趁便卖了。
正好赖家、周家几家管家都被官府拿走了,只剩林之孝,少了这些难缠的,打发别人也容易。
就是可惜了他们贪去的那些银子,分明都是贾家的钱,却进了国库……
她正想着,又听贾母开口,忙止住细听。
贾母最后吩咐:“我还没死,且不必分家,还是一起过。等我死了,再分不迟。我历年的体己,盖这园子花了一半,还剩几两棺材钱,也留不住了。孩子们成婚的使用,各人爹娘哥嫂出一半,我出一半,有多大能耐,就办多大的事罢。”
她心内默默叹息。
贾家遭逢此劫,不知宝玉和云儿的婚事,史家会是什么意思。
贾政、王夫人、尤氏、李纨、王熙凤等都纷纷跪下。
贾母道:“不必多废话推辞了,就照我说的行。”
这时,门上来报,官府把贾琏和贾蓉送回来了。贾政忙命贾宝玉、贾环带人去接。王熙凤命人快去请大夫。
被分别打了五十杖和一百丈的贾琏与贾蓉,像两瘫烂泥一样被抬了回来。
王熙凤不必说,早和贾琏没多少情分了。贾蓉续弦和他成婚才两三年,贾蓉待她平常,她对贾蓉也只不过面子情儿。尤氏对染指了两个继妹的继子,更没了多少好感。
但突遭大难,此情此竟,怎让众人不放悲声?三人都围在丈夫儿子身边哭个不住。邢夫人等人好容易止了泪,又不禁哭了。还有贾母,见了孙子和重孙子被打得这样,也哭得气短。
这回是李纨把众人劝解住了,先将贾琏、贾蓉抬到内室,让大夫诊治,又请邢夫人、王夫人侍奉贾母回房。姑娘们也随贾母回荣庆堂了。
荣禧堂空了大半。
贾琏身边,王熙凤只顾抹泪,一应灌水、擦汗、更衣、上药的事全不沾手,只让平儿领人服侍。
她心内不住筹算,她的体己养大四个孩子还算容易,可她凭什么拿自己的嫁妆养贾琏?
若他还在外头花天酒地包小老婆,她不是亏死了?
他私房都被抄没了,连官儿也丢了,这个人还有什么用!
正想着,忽有一个婆子悄悄过来,在她耳边回:“珍大奶奶的两个妹子找上来了,听说还要找琏二爷呢。珍大奶奶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