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思维很简单,既然活着,那就好好活着,他是活给自己看的,又不是活给外面那些看他这个亡国太子笑话的人看的。
“你……这半年,过得还好吗?”韩朝越声音微颤着问。
凌一放下手中的新叶,站起身时脚腕上的铁链发出拖动时的声响,他却习以为常,神情淡淡地看着韩朝越,不喜不悲亦不恨。
他答:“大抵是好的吧。”
初春乍暖还寒的风中还带着一丝冷意,站在廊下风口的凌一显得很是单薄,不光是衣物,身形也是一样,他比一年前消瘦苍白了许多,曾经尚有些圆润的脸颊只剩下一层皮肉裹着了,好像轻飘飘的一阵风就能吹动他。
韩朝越一听见凌一的声音,就立马克制不住地快步踏进院内,朝凌一站着的走廊奔去。
“阿楚。”他和以前一样唤凌一的名字。
韩朝越解下身上的披风,给凌一披上的时候,动作微顿,像是害怕凌一突然推开他,可他抬头,凌一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
韩朝越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觉得哪里不对,但也没细想,动作轻柔地给凌一系上了披风:“怎么穿的这么单薄还站在风口?”他的口吻依旧关切熟稔,好似半年前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们还在燕国。
凌一低头看了眼身上料子华贵的披风,抬头望他,笑了笑说:“习惯了也不觉得冷,这里有日头能晒着,倒比在屋里关着暖和些。”
听着凌一用这种轻飘飘且寻常的语气,透露出他现在的落魄境遇,韩朝越更克制不住自己的心疼,甚至忍不住发起脾气来:“看守这里的人是怎么办事的!他们就是这么照顾你的吗?”
凌一却歪了歪头,疑惑地看着他:“我不是亡国太子吗?大魏的人为什么要照顾我?”
韩朝越愣了,他看着凌一的眼睛,那双茶色的眼眸所透出的感觉还是和很久之前一样,清澈干净,他没有怨恨,只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韩朝越终于发觉了他先前察觉的不对是什么,是凌一的状态,他太平静了,好像没有亡国,好像没有失去亲人,好像没有被囚禁,好像……从没被他背叛过一样。
在终于能踏足这个地方之前,韩朝越曾想过很多遍凌一见到他时的情景,他想过很多种,但从没想过会是这样平静的画面。
看着凌一平静的注视,韩朝越心里却掀起了一阵波涛汹涌,他宁愿凌钰楚恨他怨他,宁愿凌钰楚在见到他的时候质问他为什么要背叛燕国!
可是这些都没有,凌一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没有问,就好像韩朝越之于他已经没有了意义,就好像他一点也不在乎,对什么都不在乎了。
韩朝越定了定神,镇定说道:“没事,我现在已经有权利过来照顾你了,我得到了大魏……皇帝的重用,你脚上的铁链,等下我就让工匠来取走。”
凌一道:“好。”
他答得太痛快,反而让韩朝越一时哽住了,停顿了一会,他看了看比起半年前破败了许多的别院,又道:“这院子,回头我也让人修缮一番,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我说。”
“不用了。”凌一抬头看向庭院:“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能帮我在这院子里再种些梅花吗?冬日里红梅开一定很好看!这院子里最多的就是红枫,可过了秋就全落了,院子里就剩一片雪白,好看是好看,但看久了总觉得眼睛疼。”
他每往下说一句话,韩朝越的眉头就蹙紧一分。
“阿楚!”终于韩朝越忍不住地打断了凌一,他握住凌一的肩膀,迫使他转过身看向自己,满眼复杂地开口:“除了这些,你就没有想和我说的话,没有想问我的事吗?”
无论怎么粉饰太平,终究都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个坎,更何况,韩朝越并不希望看到粉饰太平的人是凌一。
凌一垂眸,又抬起眼眸,他仍是那副不悲不喜的平静样子:“你想听我问你什么?问你当初是怎么想的?还是问你为什么背叛燕国,又或你什么时候有了背叛燕国的这个想法,还是你背叛燕国的背后是否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韩朝越哽住,一时接不上话来。
凌一伸手拂开肩上的手,往前走动了两步,铁链拖动时的声音落在韩朝越耳朵里,刺耳极了。
“韩朝越,你其实心里也清楚,无论我问我不问,恨或不恨,我们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现在这样其实也挺好的,我不怪你也不恨你,你以后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吧,不用再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