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悟的清泪再淌,半晌,他喃喃的道:“罢了,罢了,良儿,在这名湖之畔,让我们安葬了他们吧,是的,安葬了他们,人,再强的,也逃不出这个永远寂息的命运……”&>
于是,二人噙着瞒眶泪水,互相搀扶着行向遗尸之处,背影落寞而孤单……&>
六条铁骑,在旭阳的光辉沐照下,不缓不疾的奔驰着,每个人的脸庞都带着疲惫,只是,深浅各自不同。&>
楚云为首,他的旁骑是狐偃罗汉,大罗汉神色委顿,面色带着病黄,他唉声叹气的用手反复抚揉背脊喃喃低骂:“鲁又成那老小子可恨到j”极点,唉,背上这一下可真不轻,张复这老鬼临死前还那么歹毒,就那么硬生生的在俺肋骨上蹴了一脚,幸亏俺一口真气聚得足,否则,这条老命也就不多了……”&>
楚云已用一宽大长衫遮裹在外,他舐舐有些于裂的嘴唇,道:“老兄,我们分配的敌手十分恰当,刚好可以压制他们,要不,错开一下,可不敢准言全胜……”&>
他望了大罗汉一眼,又道:“因此,你虽受了些内伤,却应该满足,想想那些现在已可能躺进泥土中的敌人,比起他们,吾等是太幸运了,至少,今天这美丽的阳光抚摸着我们,而他们,却永远也看不到,享受不到了……”&>
大罗汉哼了一声,道:“咦哈,你说得倒很松脆,俺受的活罪谁人知晓?唉,可怜俺旧伤尚未痊愈,新创却又上了身,现在,只觉得身子虚飘飘的,四肢酸软,有气无力,唉,俺真是弱不禁风,人比黄花瘦了……”&>
楚云并没有笑,他低沉的道:“老兄,我给你配的药都按时服了?”&>
狐偃罗汉点点头,道:“当然,俺还没有活够,有救命的玩意为何不吃?老实说,俺对人生的期望还大得很哩。”&>
楚云皱了皱眉,正色道:“上次与五雷教之战,你所受的创伤虽已好了十之八九,却没有完全复原,在昨夜的激斗里,因为你精神充奋,所以一时未曾发作,现面,经过了这一阵疲劳,又在心情松弛之下,今昔的积创,自然会一直迸发……”&>
狐偃罗汉忙叫道:“果真如此?怪不得俺总觉得全身不是滋味,完了,完了,想俺老严纵横江湖大半生,却就此休矣!”&>
楚云坦荡的一笑,道:“假如没有区区的灵药主丹,不错,老兄已休矣,不过,现在么,你日日进补在下的奇功妙药,还有个三五十年寿命好活呢。”&>
狐偃罗汉咧嘴笑道:“呵呵,俺也知道死不了,只是唬唬你罢了,有你这样一位华佗再世的兄弟在旁,俺老严若有了个三长两短,以后你的日子还能混么?”&>
楚云抿唇微笑不语,大漠屠手已策马跟上道:“盟主,吾等现在何往何从?”&>
楚云淡淡的道:“该是斩草除根的时候了。”&>
大漠屠手兴奋的道:“只不知为何方之敌?”&>
楚云又淡淡的道:“是那对奸夫淫妇。”&>
大汉屠手知道自己盟主的心情,立即沉默无语,偏辔一旁,大狼冷刚朝着这位煞手耸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狐偃罗汉去插口道:“伙计,方向好像有些不对吧?这对狗男女逃走的可能路途似乎应在北方,咱们却是朝偏南奔驰……”&>
楚云点点头,道:“他们不会笨得照常理去逃亡,必定走着以为吾等预料不到的方向,其实,他们是过于聪明了。”&>
大罗汉呆了一呆,又道:“伙汁,你如何知道?”&>
楚云平静的道:“依据经验及预感,吾等偏南而行,绕着圈子向北转,或者,可以遇见他们,这一次,没有任何保留的余地了,杀尽宰绝,落个心静平安。”&>
狐偃罗汉悄悄伸了伸舌头,笑道:“老实说,这些日子来,据俺想,无论在精神上,在肉体上,这对狗男女所受的折磨痛苦也够深重了,伙计……”&>
楚云看了大罗汉一眼,慢慢的道:“也罢,我便给他们一个痛快。”&>
于是,狐偃罗汉松了口气,虽然,他自己亲历的大小场合己是多得不可枚举,无可算数,见过的凄惨之事也极为不少,但是,像楚云这般的报复手法,却是生平罕见,令这位黑道巨枭也不禁暗自心寒。&>
往往,有人认为,罪恶的最大惩罚,便是一死,可是,这茫茫的尘世之中,却有较诸死亡更来得痛苦与悲厉之事,这就是精神上的煎熬,意志上的折磨。&>
六匹铁骑奔行加快,蹄音起落如雷,没有多久,一片小小的村集已经展现在各人眼前。&>
进得村来,一家客栈的招牌就在不远之处,旁边还挑出一面青布酒帘,狐偃罗汉一见之下,嘴巴便“吧砸”响了一下,大力咽了一口唾沫。&>
楚云关切的望了他一眼,放缓坐骑速度,轻轻的道:“这村子不大,却有一家客栈,正是添了不少方便,咱们连战经宵,刚好在那店中休息一下,只是,老兄,你却切须戒酒,否则,后果难断。”&>
狐偃罗汉大大的摇道:“酒性凉烈,能除百毒,有益而无害,何言饮之不得?”&>
楚云抖缰而去,回头骂道:“这大约是你狐偃罗汉自己创造出的医理!”&>
众人一阵哄笑中,马匹已在这家不大的客栈前停住,一个年纪轻轻的店小二连忙迎了出来,哈背弯腰的往里直让。&>
楚云向这家客栈周遭打量了一下,和气的道:“要上好客房三间,越清静越佳,任何来客不会,酒菜送到房中,多备热水洗浴,坐骑好生喂饱。”&>
店小二一连声应着,又叫唤过两名小僮,将六乘坐骑牵到屋后马厩去喂,自己诚惶诚恐的招呼着楚云等往房里行去。&>
这客栈一共有十来间房屋,大致还算清净,楚云等人挑了最靠里的三间连屋住下,忙着为伤处换药包扎起来。&>
午膳后。&>
大家都在享受舒适的午睡,楚云却闭不上眼,他脑中想着太多的事情,索回着大多的思念,这一切,令他的精神陷入极度的亢奋之中。&>
于是,他穿好他的黑色长衫,缓步踱出房间,在客栈里无聊的看了一阵,举步行出大门之外。&>
天空是一片蔚蓝,太阳毒得似之火盆,嗯,初秋了,气候却仍是这般炎热,热得令人烦闷。&>
楚云往路旁树荫之下行去,目光随意向四处流览,于是,他发觉了一件十分惹目的事:两个秃老人,正睁着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向他凝视,眼中的神色,很明显的没有善意。&>
有些怀疑,楚云向这两名秃顶老人打量了一下,二人身材相仿,但一瘦小桔子,一个威猛沉浑,俱是六旬上下的年纪,只要一眼即可看出,这两名老者,必定是江湖上的人物无疑。&>
在这并不繁荣的村集中,在这炎热的中午,在这一条街上行人寥落的时光,却有眼前两个怪异角色向自己注视,楚云淡漠的笑了,他明白,这不是象征什么好路数。&>
缓缓的,他仍朝前面走去,在一条岔路小径,他却故意拐了进去,走到一条小溪之旁停住,缓雅的转过身来。&>
果然不错,那两名秃顶老人,已经有意无意的跟了过来,二人发现楚云已停步向这边注视,互望一眼之后,坦然不惧的向前行近。&>
楚云身上没有带着他的长刃,但是,他却丝毫没有惊慌,一抹嘲弄的微笑浮上他的唇角,他安详的道:“滨溪之旁,可以清谈,二位有何见教?”&>
两名老者停下脚步,精练而沉稳地向楚云一再打量,半晌,那形态威猛的老人始苍劲的道:“老夫冒昧,请问尊驾高姓大名?”&>
楚云淡淡一笑道:“浪子楚云!”&>
这四个字,好似有着无比慑人的力量,两名老者面色一变,已齐齐退后一步,神情中,却搀揉了极度的悲愤。&>
楚云平静的道:“敢请二位台甫?”&>
形态威猛的老者重重哼了一声,生涩的道:“五雷教首座教头,千雷手朱辉。”&>
枯瘦老人亦冷厉的道:“五雷教二教头,火雷手于仪。”&>
楚云并不因为这两个名号的人耳而引起心情的紧张,他尔雅的道:“久闻大名,如雷灌耳,今日识荆,三生有幸。”&>
那枯瘦老者——火雷手于仪,愤怒的喝道:“楚云,还我五雷教血债来。”&>
楚云凝视这位五雷教的二教头,缓缓的道:“于二教头,不要明知事不可为而去强为,亦不要做得不到代价而又须付了代价之事。”&>
火雷手于仪悲哀的狂笑起来,他激厉的大叫道:“楚云,楚云,吾等日追夜蹑,受心辛苦,便是要与你一决生死,果然,天可怜见,让老夫等遇见了你,老夫明知无望,也要以这条残命和你一拼!”&>
千雷手朱辉以手按在拜弟的肩头上,沉重的摇摇头,自己往前踏进了一步,苦涩的道:“楚云,五雷教虽不云威震江湖,独霸一方,却也是经过一干兄弟的夺斗开创,以血汗及生命为代价,才有着今日的规模及格局,但是,却在你的双手之下冰消瓦解,在你的强暴天性中趋于溃灭,老夫等辛辛苦苦,费尽心力所开的基业,就如此毁于一旦,假如换了你,你会如何处置?”&>
楚云眼帘半垂,平静的道:“贵教所属,人数以绝对之优势,主动向在下等启衅架梁,在下实不愿沾染血腥,但是,在下亦不愿自己之血为他人所流。”&>
他望了眼前的两个老人一下,又道:“为了一点小怨,扩展为一场血战,为了一场血战,迸而演成为尸横遍野的屠杀,这些,在下已看厌,做腻了,为什么吾等便不能互相容忍,彼此谅解一些呢!大家都退一步,事情不是便会好得多么?”&>
火雷手于仪呸了一声,叫道:“姓楚的,你双手血腥,却会舌上生莲,谈这些悲天悯人的道理,在当初,你的利剑挥向五雷弟子的头颅时,你可也曾想到这些道理么?”&>
楚云冷冷一笑道:“在下利剑饮血之前,无不百般容让,杀伐展开之前,无不善言劝谏对方,当在下每一剑刺入敌人身体的刹那,在下犹希望这人能放弃成见,消除仇恨,因此,在下或者罪孽太重,但是,却问心无愧。”&>
火雷手于仪双手紧握,叫道:“楚云,你只会批评别的人不是,掩饰自己的杀孽,你可曾想想,你在每次大开杀戒之时,自己曾否放弃成见,消除仇恨?”&>
楚云沉静得宛如一泓死水,他幽远而淡漠的道:“毫无惭愧,在下不但一再表明过,而且不止一次的向对方剖解事情的利害,为何在下要对方也能觉悟,要对方也相同的答允将仇恨消弥呢?这原因很简单!在下不能因为自己的宽大容忍,而让固执己见的敌人将在下任意戮杀!”&>
火雷手于仪怔了一怔,语风窒息,他默默的望着他的拜兄——千雷手朱辉,目光里有着错杂而莫名的神色……&>
形容威猛而沉稳的朱辉,面孔肌肉微微痉挛,闭目无言,火雷手于仪轻细而悲哀的道:“大哥,莫不成就此罢了?”&>
千雷手朱辉痛苦的睁开眼,酸涩的道:“假如,我们两人与教中弟子一起去了,与事可有补益?”&>
楚云紧接着道:“朱大教头说得对,在下想,你我双方都不愿再生磨擦、而将鲜血愚蠢的洒到虚无中去。”&>
千雷手朱辉霍地抬起头来,双目锋芒闪射,他强颜一笑,沉重的道:“诚如君言,但是,若是就此罢休,老夫心中有愧!”&>
楚云心头微跳,他淡淡的一笑,却在不可察觉中放松了全身股肉,将一口真气集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