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倒是没想太多,以为运气只是体谅婆婆身子不适,笑应了下来。
云乔心下不安,合了下眼,压下心里的惶惶,将帕子搁在一旁,吹了灯盏去,抱着女儿睡在婆婆一旁的小榻上。
她拍着女儿背脊,一声声呢喃着摇篮曲,哄着孩子睡觉。
……
此时,大漠戈壁滩上,戴着黑纱帷帽的男子,在风沙中勒马驻足。
他身侧立着个侍卫服饰的女婢,站在他一侧道:“我家主子让我提醒您,殿下有心留你一命,只要你从此绝了对那位的心思,就安心在西北终老,亦或是浪迹天涯另择别处。你可想清楚了,一旦回去,就是自寻死路。”
陈晋没说话,攥紧了缰绳低首。
回身看向了身后,烧着烽火的城门。
滚滚烽烟城门上,站着身着戎装的杜成若。
杜成若是最早知晓陈晋人在西北军中的人,陈晋能隐瞒身份那么久,杜成若也算是帮了他一把。
只可惜,萧璟在江南下达的命令一到,杜成若也瞒不住了。
陈晋遥望烽烟城楼,拱手低眸道谢,未发一言,便打马转头,疾奔而去。
杜成若遥遥望着前头单枪匹马,在茫茫戈壁中,身影渐趋缥缈的男人。
摇头低叹道:“自投罗网,愚不可及。”
身侧的侍卫眼瞧着,问道:“主子,他也真是蠢,殿下给他生路他不要,却要自寻死路,您说,他这次回去,又不可能带走云姑娘,只是白白送死罢了,他怎么还去呢?”
杜成若嗤笑了声,手抚在城墙上,缓声道:“是啊,他蠢的是个木头,你家主子我,却是趋利避害的聪明人。”
她说这话时,语带嗤笑,却不是笑陈晋,而是笑自己。
杜成若在看到陈晋明知必死,还要离开的举动时,心下难免自嘲。
陈晋是个很倔的人,有时候,杜成若也感慨,这人和云乔真是有些相像。
他做的事并不聪明,也做不到趋利避害。
不像自己,少时趋利避害,明知那明宁谎话连篇,也不曾戳穿她。
今时今日,一样趋利避害,在萧璟铁了心查陈晋时,将陈晋下落透露了出去。
侍卫猜不透杜成若的心思,试探地问:“那云姑娘呢?云姑娘已经被殿下寻回,您预备如何?”
还能如何呢?
萧璟铁了心要做的事,她一个做臣子的,哪里硬抗得了。
在京中背着萧璟帮云乔出逃,已经是杜成若出于对云乔的那股愧疚下,做的最不理智的决定了。
杜成若收回视线,目光恢复冷沉,吩咐道:“把京中帮云乔办户籍,和助她同陈晋出逃的人,都处理了,不能留一个活口。”
一番话,沉缓无波,却又满是杀伐。
果决,也狠辣。
一如往日,同样的趋利避害。
她的扫尾,不能让萧璟查出半点云乔出逃之事有她的参与,也绝不愿落得个和陈晋这般自寻死路的下场。
或许也正因如此,杜成若身居高位,陈晋这样的人,却注定要死。
大漠残阳如血,映得她身上那具染过无数血污的银甲,冷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