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我坐在轮椅上,膝盖部分严严实实地盖好毛毯,在一家旅馆二楼的平台上心不在焉向远处眺望。这间名为“帕夏”的旅馆,大概年月久远,几可追溯到十九世纪初,当时整个欧洲,以英法为代表,掀起不同程度的“东方热”。至今在这所旅馆的陈设中均留下不少痕迹,我进门的时候,甚至兴致勃勃发现墙角有中国制造的景泰蓝大瓷缸。
我面前有一杯法国人爱喝的牛奶咖啡,但此刻已经有些冷却,精雕细磨的瓷杯里,似乎凝结了一层褐色的薄膜。街上行人不多,早晨的太阳将整个规整的石板路堵上一层柔美晕染的光圈,今天,在这个地方,我约见了萨琳娜。
夏兆柏就坐在我对面,看着从巴黎弄过来的华文报纸,不时低头啜饮一口咖啡,得体的深棕色休闲西服套在他身上,衬得他精明强壮,举手投足之间,有纯粹属于男性的阳刚之气。这种类型的男人在欧洲向来非常吃香,女人们更喜欢这类能让自己感觉到性别,感觉到自己是个女人的男性伴侣,远甚于那些精致漂亮的美男子。更何况他一身装束,没一样便宜货,欧洲女人大多练就火眼金睛,自我们坐下来到现在,朝他抛媚眼,若有若无注视他的妙龄女郎,已经不在少数。
我暗自好笑,却也有一丝自豪的情绪,这个性感而张狂的男人,却完完全全属于我。
“妈的你坐过来!”夏兆柏刷的一声合上报纸。
“嗯?”我诧异地问:“为什么?这个位置景观很好。”
“就是景观太好了!”夏兆柏站起来,不由分说推了我轮椅转了个方向,推到他那个位置上,拖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把报纸塞到我手里,简要地说:“看报纸!”
这唱的又是哪一出?我微笑了起来,把膝盖上的报纸仔细叠好,说:“怎么了?你知道我不爱看报。”
“那就举起了挡住脸!”夏兆柏命令道:“就刚刚一小会,已经有不少鬼妹鬼婆朝你抛媚眼了。”
我没忍住,喷笑而出,说:“兆柏,你搞清楚,她们看的是你。”
夏兆柏愣了愣,问:“真的?”
“相信我,”我忍笑说:“你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再看看我,一脸营养不良,还坐轮椅上。欧洲女人的眼睛可毒,挑男人可不会带着母性。”
夏兆柏有些得意地摸摸下巴,嘿嘿一笑,忽然又皱了眉头,没好气地说:“为什么你不生气?”
我一时没明白,诧异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为什么不生气?”夏兆柏眼中显出怒气,“别人看我,你不是该心里不舒服吗?你不火吗?”
“上帝,”我扶着额头低喊一声,又好笑又好气,抬眼看夏兆柏一脸严肃地瞪着我,忽然明白,也许在商界,在他所熟悉的场域里,夏兆柏就是一个驰骋无忌,骁勇善战的帝王,但在感情上,他却笨拙而幼稚,且总是带有挥之不去的恐慌。我心里一软,微笑起来,凑上去靠近他,戏谑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夏兆柏怒气冲冲地瞪了我一眼,忽然一把将我挟到怀中,板起下巴,恶狠狠地亲了过来,我仰起头,乖乖地任他亲吻,一直吻到两个人气息都有些乱,他方放开我,用威胁一样的语气宣告:“我是你的男人,有人偷窥我,你就该狠狠挠回去!”
我扑哧一笑,说:“我好像是灵长类动物,不是猫科类。”
夏兆柏脸色沉了下去,说:“简逸,你到底是大方还是,不在乎。”
我逗他逗得差不多了,深知再玩下去,他非发火不可,忙凑上去吻了吻他的嘴角,低声问:“你也知道,你是我的啊?”
“那当然。”
“真巧,我也知道。”我呵呵地笑说:“既然我们大家对这个认知都没用疑义,就让别人看好了,你又不会少块肉。”我微眯双眼,拉长声调问:“还是说,你被美女看两下就心猿意马了?”
“怎么可能!”夏兆柏提高嗓门,道:“能入我的眼的,从来只有你一个!”
“那不就结了?”我懒洋洋地坐回去说:“别没事找不痛快啊。这里的鱼肉沙律很有名,来一份吧。”
夏兆柏又是咬牙,又是笑,正要回头招侍应生过来,却听见身后一个女音说:“打扰了。”
我们同时转头,却见阳光下一位美女摘下太阳镜款款而来,火红的短大衣陪长裤长靴,英姿飒爽,火辣性感,正是萨琳娜。我脸上一笑,朝她招手说:“张小姐来了,快过来坐。”
“谢谢。”萨琳娜踏着高跟鞋蹭蹭过来,冷漠地朝夏兆柏点点头,拉开凳子坐了下来,开门见山地说:“夏先生,我似乎说的是,与简逸先生单独交谈。”
夏兆柏讥讽一笑,正要说什么,我伸手止住了他,温言说:“兆柏,麻烦你去一边坐着等一下,顺便替张小姐要杯法奇那。”我朝萨琳娜点头微笑说:“女士还是不要喝太多咖啡的好,您觉得呢?”
萨琳娜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夏兆柏站起来,俯身亲了我脸颊一下,再极具威慑力地看了萨琳娜一眼,慢慢踱开。
一时间,这个小小的桌面空间里只剩下我与她对面枯坐。气氛有些尴尬,幸而不就上来的饮料打破了僵局,我看着因喝橘子饮料而微微皱眉的小妹妹,微笑了起来,温言问:“从巴黎赶来,累吗?”
“还好。”她随意地拂了一下披肩卷发,说:“我来了一会,正好撞见火辣场面。”
我挑了眉毛,应答道:“这可是以浪漫著称的国度,若恋人间不能当街亲吻,那才是需要尴尬的事。”
萨琳娜抬起头,眼神深邃地盯着我,抿紧嘴唇,似乎思量了许久,终于说:“你,还是决定跟夏兆柏了?”
我微微一笑,说:“我跟夏先生,用中国话讲,就是有缘分。”
“缘分?”她暗自重复一遍,嗤笑一声,说:“这个词太玄乎,我不信。”
我慢慢地搅着咖啡,说:“那你相信什么?希望、信念还是理想、贪婪?世界上有的是可以精确丈量计算的东西,但很显然,撑着你走下去的每一样东西,都不是可以计算的。”
她似乎哑住了,我端起杯子,啜饮了一口咖啡,转移话题问:“听说你要找我,有事吗?”
“我,”她有些局促地垂下头,富有弹性而亮泽的卷发垂了下来,“我,只是,想来跟你说说话。”
“说一次话,就值得你放弃亿万财产?”我微微地笑了,看着她,柔声道:“你会不会太看得起我了。”
她有些狼狈地将头发甩回脑后,说:“我看到夏先生转来我已故未婚夫的信,我很好奇,东哥过身已经好些年,为什么夏兆柏现在才给我这个东西?他之前无论如何不肯卖翡翠项链给我,为何现在却肯了?”
“答案明明一目了然,”我淡淡地说:“林先生存放东...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