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侯为先帝的肱骨之臣,与淳贵人之父情同手足,只可惜二人皆死在同一场战场上,后来吴侯继承了侯爵之位,虽有过世老侯爷的庇荫,却也是渐渐走了下坡路,而吴世子则是他几个儿子中最为长进的,十五岁入了军营,仅仅五年的时间便凭着自己的努力混出了一个南营校尉,手下掌兵千人,也算是个不小的军官了。
兴许因为常年出入军营的关系,这位吴世子并不像寻常公侯之家的少爷那般温润儒雅,反而周身散发着一股浑然的凌厉之气,说话做事亦透着爽朗干脆。
楚遥认真地打量着这位吴侯家的世子,他们前世并没有相交,她对吴侯也没什么印象,仅有的记忆不过是吴侯家似乎出了个了不得的年轻将军,后来还跟着她二舅一同镇守边关,二舅被诬陷叛乱时,听说这位将军还曾联合诸位将士们一同上书求情,想来也是个挺不错的人了。
“如文二少所言,此尊珊瑚玉雕确实价值连城,而末将的心意……想来公主亦是能明白的。”吴世子说话间,面有几分微红,抿了抿唇,似有些许犹豫,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吴世子的心意……倒也是不难猜,只是……”楚遥浅笑吟吟,眼底闪过几分戏谑,这样直白的性子倒是许久没见过了,她忍不住兴起了几分调戏的心思。
公主话未完,坐在南慕封身边的人却是按耐不住,忍不住插嘴道:“堂堂男子汉就该光明磊落,区区一尊珊瑚玉雕就异想天开,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了。”
“就是,公主才貌双全,倾慕者不在少数,哪有吴世子这样以一尊珊瑚玉雕就想赢得公主芳心的,这也太不将旁人放在眼里了。”有人附和着说道。
“再说,公主同南忠公世子才是郎才女貌,你却这么横插一脚,哪有这样的……”又有人嘀咕一句,声音不大,却是让在座之人都能听得清楚。
吴世子面上一怔,他也是昨日才回的京城,哪里知道这段时间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
他常年在军营,见过的女人并不多,儿时便认识了楚遥,对这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自是十分喜欢的,加上父亲也提过公主及笄,若是他努力一番兴许能成就这桩婚事,当然吴侯也是知道京城关于公主和南忠公世子的传言,不过他对这些并不尽信,因此他才会有意让儿子率先献上诚意,以得公主芳心。
“本宫曾得了一尊蓝莹暖玉的佛像,想着母后喜欢,便借花献佛送去了凤藻宫。后来,大抵是因为这个缘故,便有人兴传本宫喜欢蓝莹暖玉,不过都是道听途说罢了……吴世子今日带来的这尊珊瑚玉雕,可谓是巧夺天工之作,想来得此玉雕亦是不容易的,本宫自然不能夺人所好,吴世子今日愿意带来让本宫与母后赏看,已是极好的了。”楚遥第二次起身,上前仔细端详珊瑚玉雕,不由得心下暗惊这般精细的雕工,即使京城最好的玉雕师傅只怕也是难以雕琢出这么精致的玉雕来的。
皇后满意地暗暗点头,女儿果然是长大了,若是换做从前必定当场给人难堪,如今却懂得含蓄迂回地给人余地了。
楚遥的话中含义吴世子又岂能听不出来,原本他也是想尝试一番而已,虽说心中知晓公主怕是看不上他这样的军中粗人,只是当面被拒总也是有些尴尬的。
“吴世子年轻有为,胸有大志,弱冠之年便得校尉之衔,他日金戈铁马,定能运筹帷幄。”楚遥说完,旋即说道,“年前从父皇那里要来一把金弩,只可惜本宫为女儿身,力气太小,只能勉强开弓,今日看到吴世子便想到父皇之前赞世子骑射过人,不如本宫今日再行借花献佛,将金弩赠予世子,希望他日世子学有所成,能在沙场一展我大凌国威,护我大凌百姓。”
此番言语,从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口中说出实在是有些怪异,但是七公主向来我行我素惯了,这会儿能这样给吴世子面子也是难得,众人更好奇的是公主竟然将好不容易从睿武帝那儿得来的金弩送人,谁不知道七公主素来护食,但凡是到了她手里的东西再想让她吐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末将谢公主。”原本还一脸讪讪的吴世子,得了金弩,一扫尴尬,满脸的意气风发。
是了,这才是凌国未来的将才。
楚遥含笑看着吴世子难掩激动地拿起金弩比划,实际上她当初看上这把金弩不过是因为前世父皇将这把金弩赏给了五哥,难得让她这次看到了自然是要用尽各种手段得来了,反正得了之后也不过是束之高阁,如今拿来送人,倒也是不错的。
吴世子求娶没有成功,却得了公主殿下的金弩,此等风光也是常人难以企及,那些原本幸灾乐祸的人这会儿也是难掩嫉妒神色了。
“另外……”楚遥本已是走回自己的位置,忽然又转过头来看向方才附和说话的人,沉声说道,“本宫尚未婚配,父皇更是从未赐婚,方才你们所谓的郎才女貌又是为何?这般坏本宫名声,该当何罪?”
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刚才嘀咕说话的人被楚遥这么一刺,惊得面色刷白,慌忙起身下跪:“微臣,无意坏公主名声,还请公主明察。”
南慕封唇线紧抿,勉强保持着僵硬的淡笑,只是怎么看都有些欲盖弥彰。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宫倒是从来不知道区区六品小官都能左右皇室的姻亲了……本宫倒是想问一问陈大人,身为朝廷官员,竟是能如此信口开河么?”楚遥声音并不大,然而语气却郑重其事,让陈大人面上一滞,呐呐说不出话来。
若是换做平时,皇后定是要开口圆场的了,但是这会儿她却好整以暇地坐着喝茶,没有半点插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