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巡后世翻过河东所有州县的县志,对所有官员的生平纪事一清一楚,即使史书上只有寥寥数语,他也了解大概。
他将这些弯弯绕绕给沈琇讲清楚,沈琇不住点头。
等讲的差不多了,沈琇将书信折起,收进衣衫,他朝江巡拱手“多谢先生,今日琇受益匪浅,日后在两湖我若有不懂的,可否与先生互通书信”
他本就想招揽洵先生,收归他沈家所用,但看江巡的手段非凡,便歇了招揽的心思,转为结交。
江巡自然应允。
沈琇人不坏,但思维跳脱且不服管束,要是由着他乱搞,那就像脱缰的野马,谁都不知道他能搞出些什么,要是能实时通信,收一收缰绳,当然是好的。
于是沈琇便问“洵先生可否留个住址您住在哪里呢我想联系您的话又该往哪个地方寄信呢”
“”
区区不才,家住皇城乾清宫,你叔父床边的那个位置便是。
江巡抬起茶盏,咳嗽一声。
这倒是疏忽了。
江巡当然不能让沈琇往皇城寄信,他斟酌片刻,便道“皇城左侧百里胡同,有处三进的院落,院中种了枇杷树,你可以往那里寄。”
江巡久居皇宫,对京城还没沈琇了解,这一处院子,是他唯一知道的院子。
那院子早荒芜破败了,长久无人居住,前朝改朝换代时院子主人举家南迁,去了江南,将院子寄在牙行售卖。
江巡之所以知道,是因为百里胡同挨着皇宫,与冷宫只隔着护城河宫墙,江巡小时候坐在宫里梧桐树上往外望,恰好能看见这院子。
初秋里澄黄的枇杷结果,又在深秋落下,他那时没什么地位,掌事女官常常克扣饭食,江巡就望着那枇杷,想象它的味道。
应该是很甜。
他前世当了皇帝,还曾指名要王安给他拿院子里的枇杷,王安摸不着头脑,还是照做,太监们将果子洗干净了,整整齐齐地摆在檀木托盘上,跪着托举起来呈给江巡,江巡这才发现,那果子原来又干又瘪,表皮上全是棕红色的斑点,和他想象里的一点也不一样。
他尝了一口,涩得说不出话。
后来江巡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将那枇杷树砍了,但现在还没到那个时间点,树还活得好好的。
这一世,他便不砍树了。
如今百里胡同一片都没人居住,江巡打算问问地契,将院子买下来,做联络用途。
沈琇点头答应。
圣旨要求沈琇三日内离京,他们在酒楼一耽搁,便耽搁到了夕阳西下,沈琇起身告辞,与江巡别过。
江巡则出门找牙行。
他照例拿出了宫中的银锭作为震慑,然后取了普通的银钱,顺顺利利拿下地契,成了院子的户主。
江巡估算时间,离宫门落锁还有一会儿,他的两个表哥也还沉在温柔乡里,江巡便压着幕篱,独自去了百里胡同。
这家原来也是京城富户,门上涂了朱漆金粉,现在尽数斑驳,江巡推开门,踩过一地枯枝烂叶,抬头仰视枇杷树。
隆冬时节,叶子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一片。
可旋即,他视线忽然一凝,掩饰性的抬手,将幕篱扣紧了。
远远眺望宫中,楼阁上赫然有几个人。
哪怕隔着这么远,但看那人的仪态,江巡还是认出来了。
江巡没有后妃,宫里空空荡荡,也不怕男子冲撞,他就没拘着沈确,任他在宫内行走。
走着走着,他居然走到冷宫那块去了。
那阁楼上,王安正陪着沈确。
大太监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沈大人,您这唉,怎么绕到这里来了”
沈确抱歉道“本想回摇光殿的,但不熟悉宫中道路,心里又记挂着批的折子,不知这么就走偏了,绕到这里来了。”
瑶光殿就在后宫边缘,宫中道路曲折,很容易走偏。
王安连忙道“我带您出去吧,哎,您可千万别在此逗留了”
大太监难得神情激动,沈确不由多问了一句“为何”
王安便压低声音“陛下忌讳,不让人来,他要是知道您来了这里,该开罪与您了。”
沈确“此处有何不同吗”
王安合上嘴,做了个紧闭的手势“对不住了沈大人,事关前朝隐秘,您是外臣,就千万别过问太多了,这事儿说出去不但老奴性命不保,您也要出事。”
前一位皇帝花心好色,后宫乱得很,三宫六院七八十位娘娘,你方唱罢我登场,没有哪个是省油的灯,日日都是大戏,这些人真真假假闹出了不少丑闻,后来皇帝更是碍于面子,下令官员百姓有私自讨论的一律杖杀,而沈确自诩清流,从不过问皇帝家世,王安这么说,他便不问了。
沈确看过一排排宫室,视线落在碧瓦红墙间,只觉某处宫室格外冷清,墙面的朱漆许久未补,瓦缝里杂草丛生,还没等他看清宫殿的牌匾,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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