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这个人选突然杀出, 出乎各方意料——原本所有人都以为太子党已是胜券在握了。
太子那边得知这个消息后是何等反应暂时不得而知,太傅这边,听到下人来禀时先是惊讶, 随后松了口气, 对坐在他对面的云成弦说:“这个官职我们保不住,落到沈少将军头上也好。”总归比落到太子那边要强上许多。
云成弦抱着茶杯, 自从听说了这个消息后,他就一直在发愣, 整个人处于一种神游天外的状态里。
听到太傅的话, 他低低应了一声,又低下头。
事情会是他想的那样吗?沈洛做出这个决定时,是不是有一部分原因在他?
……也罢, 何必多想。
***
圣旨颁布下来第七天, 衡玉终于回到帝都。
瞧着城门上那笔力十足的“洛城”二字,衡玉忍不住扬起笑容——这一走, 就走了足足两年时间,可总算是回来了。
用折扇轻敲虎口,衡玉对系统说:“这回我定要好好沉醉在富贵温柔乡里。”
系统敷衍地给她放了两个礼花,勉强算作是在鼓励庆祝。
衡玉轻啧一声,将系统屏蔽掉,倚着马车闭目养神。这辆马车防震效果一般,行驶在平坦的青石地板上也难免轻微颠簸,在摇晃中困意逐渐上涌,衡玉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她被人轻轻推醒时, 已是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里。
月霜一袭鹅黄色长裙明媚动人,朝她轻笑:“郡主,到家了, 已经为您备好热汤,您沐浴过后再继续睡吧。”
“好。”
衡玉应了一声。
她刚刚睡了一觉,现在倒不是很困了。
才下马车,秋分和冬至这两个小厮立马凑过来朝衡玉嬉皮笑脸,被她用折扇狠敲额头,才嬉笑着把路让开,请她赶紧去沐浴休息。
沐浴过后,衡玉躺在柔软的床榻上。
昏昏欲睡时,月霜轻手轻脚推门,绕过屏风来到衡玉身边:“郡主,宫里来人了,说是要请您进宫一趟。”
衡玉半睁着眼睛,问月霜:“他脸上有急色吗?”
“没有急色,只见喜色。”
“皇帝伯伯找我应该只是想问我此行细节,你直接回拒了那个内侍吧,说我现在要休息,待明日午后再入宫请见皇帝伯伯。”
月霜没想到衡玉会做出这样的应对,在原地踌躇片刻,瞧着衡玉已经合上了眼,显然不打算再睁眼,只好转身出了屋子,将衡玉的话复述给内侍总管。
内侍总管表情错愕。
这满帝都里,敢拒绝陛下召见的,还真就一个云衡玉郡主了。
不过人家郡主要身份有身份,要陛下的宠信有陛下的宠信,要功劳那更是有滔天功劳,说白了,就是拒绝得底气十足,压根不怕陛下会因此怪罪或者不满啊。
内侍总管轻咳两声,姿态越发恭敬:“奴才这就回宫禀告陛下,郡主且先好好歇息。”
从亲王府离开,内侍总管急匆匆回到宫中,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康元帝、礼亲王和沈国公坐在里面,边闲聊边等着衡玉的到来。
瞧着只有内侍总管一人进来,康元帝忍不住探头看了看御书房门口,奇道:“怎么就你一人,衡玉那孩子没见来?她可不是那种会乖乖站在门口等着通报召见的人吧。”
内侍总管眼观鼻鼻观心,一五一十复述了月霜的那番话。
礼亲王脸色微变:“这孩子真是胡闹!”
沈国公好笑地瞥了礼亲王一眼:“她潜入敌国帝都的事情,可比这件事胡闹多了。”
康元帝先是错愕,听到礼亲王和沈国公的交谈,忍不住笑着摇头,神情无奈:“这倒是朕思虑不周了,只想着赶紧打听那件事的细节,忘了她在外奔波两年,刚回到家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
礼亲王拱手致歉:“都是臣弟往日太惯着她了。”
康元帝点指礼亲王,哈哈一笑:“要是朕能惯出这样的女儿,朕定也要好好惯着。”他转了目光,再看向内侍总管,吩咐道,“你再跑一趟,将宫里刚制出来的熏香送去给郡主,顺便告诉郡主,先在家好好休息上几天,她什么时候休息好了,就什么时候进宫见朕。”
有了熏香助眠,衡玉这一觉睡得更沉更香,最后是饿醒的。
她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才刚撩起床幔,婢女便已鱼贯而入,伺候她梳洗和摆膳。
衡玉胃口很好,吃着东西时,月霜进来传达了康元帝的意思。衡玉唇角微弯,吩咐婢女:“今晚备好我明日进宫要穿的衣服。”
进了一趟皇宫,衡玉被康元帝拉着聊了两个时辰,又去探望了太后,将江南风光娓娓道给太后她老人家听,哄得她老人家开心得多用了半碗饭,这才从容离开皇宫。
此时,已是黄昏过后,夜色微暗。
云成弦站在骏马旁,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立在宫门边上。
衡玉一出宫门便瞧见了他。
他大概是刚听到消息就急匆匆赶过来的,外袍底下露出来的里衣素净凌乱,头发也没束好。
她脚步微顿,与他隔着四五米的距离对视着。
她大概有将近三年时间没这么近距离打量过他了。以前那个俊美冷漠的青年,现在已经学会用一副温和的模样来示人,五官轮廓越发成熟分明,瘦得令人心惊。他大概是经常皱眉,眉心已经留下了淡淡的褶痕。
衡玉欲言又止。
云成弦将手头的灯笼提高到胸前,借着灯笼散发出来的光线,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轻笑起来。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朝她挥挥手。
衡玉话到了嘴边,都化为无声的微笑。
她也抬起手朝他挥了挥。
挥完手后,她转过身去,脚步不停离开皇宫。
而他站在原地,目送她许久,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巷子尽头,才抬手紧了紧身上的外袍,走着她先前离开时走的路,远离此地。
***
大衍不设宵禁,现在才刚入夜不久,街道上正是热闹的时候。不少忙碌了一天的父母趁着刚吃完饭,牵着自己的孩子出门看热闹消食。
衡玉一个人走了很久,才走到沈国公府外。
她站在墙角下。
墙的另一头,就是沈洛住的院子。
衡玉轻松爬上墙头,安安稳稳坐在墙头,取过随手放在袖子里的长笛,递到唇边吹奏起来。
三秒后,有人身形利落翻窗而出,在长廊下站定,双手抱臂含笑望她:“大晚上的,有正门不走非要爬墙。”
衡玉放下长笛,朝他勾手。
沈洛一阵助跑,迅速拉进和衡玉之间的距离,同时借着这股冲劲直攀上墙,在她身边坐下,气息连喘都没有喘一下。
“我祖父说你去了大周?”沈洛刚坐稳就兴奋出声,“深入敌国帝都搅动风云依旧全身而退,这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经历。”他用拳头锤了下衡玉,“明初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当时在樊城的时候你也不和我透露一二。”
衡玉笑道:“透露给你又有什么用,以你的性子也不适合跟过去,只能白白担心。”
沈洛:“也是,唉。”
“叹什么气?”
沈洛抬起头,看着没有星月的夜空:“也没什么啊,你见到他了吗?”
“见到了,瘦得厉害。”
沈洛侧头看向衡玉,平静地把一个既定事实告诉衡玉:“我去年说了要和他恩断义绝。”
衡玉‘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不算意外。”
“你就这个反应?”她的反应太平淡了,沈洛反倒有些措手不及。原本他都做好了衡玉会以一种不认可的目光看他的心理准备。
“有些时候及时分道扬镳并不是一件坏事。”衡玉轻声说道。
沈洛下意识抿了抿唇。
衡玉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反而更关注沈洛被任命为行唐关守将这件事:“我听皇帝伯伯提到了一句,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行唐关乃天险之地,你怎么会自请前去行唐关驻守?”
沈洛乐道:“因为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
衡玉蹙起眉来,紧盯着他。
沈洛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抬手挠挠头:“不说这些了,我明早就要启程离京,你回来得太是时候了,要是现在你我没能见上一面,下次再见又不知道是到何时了。”
衡玉顺着他的意思转移了话题,问道:“明早什么时候启程?”
“天没亮就要启程,还挺早的。你今晚送行就好,明早别再特意过来一趟了。”
“也好。”
“真可惜,我明天还要行军,今晚不能拉着你喝酒。”
衡玉失笑:“那我们勉强一点,以茶代酒为你践行,你看如何?”
“倒也不错。”说着,沈洛自这不高不低的墙头一跃而下。站稳后,他朝衡玉伸手,将她一把从墙头拽下来,险些把衡玉拽得扑倒在地上,踉跄了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沈少归!”衡玉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喊道。
沈洛哈哈大笑:“你底盘不稳,看来这些年在武艺上是疏忽了。”
衡玉嗤笑:“的确是疏忽了,但揍你一顿的实力还是有的。”话没说完,她已欺身而上,迅速抬头横扫过去。
沈洛早有准备,闪身一避,与她战在一起。
两人你来我往,招招不留情,打了小半刻钟,不知是谁先退一步,另一人也迅速后撤分开。两人分别站定,喘着气对视,突然都撑着墙笑起来。
笑了有一阵,沈洛对衡玉说:“我给你一份名单吧。”
“什么名单?”
“这些年我在军中认识了不少人,有些人军事才能出众,但因为出身寒门,一直没太大的出头机会。我就算想帮,也有心无力。”
衡玉懂了:“为什么不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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