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啊,启明。我自己先过去,昨晚已经和你师父说了,你去忙自己的事吧。”
孙启明躬身拱手道:“是,师叔祖,徒孙先行一步。”
明亮的庾辛大殿中,李承宗坐上首。陈战方相对应的坐下首,这位监兵峰首座有些发福,发色黝黑明亮,脸盘方正,眉毛短粗,眼中古井无波,苹果肌突出,狮鼻阔口。
这位师侄又变丑了一些。
李承宗心里想着。
“师叔的来意,师侄已经明了,那个年轻人,为何让师叔对他如此上心?这些年您都不出山门,不问琐事了。”
陈战方的声音有点沙哑,这和他年轻时常年醺酒有关。据说那时一天一壶烈酒,只是成婚之后,出于某种原因戒掉了。
李承宗道:“你也知道师兄留下过谶语,这一百年,我都在研究师兄留下的那句话,直到一年前,我才有所明悟,几天前外出,夜空中,自天外划过一道星光,与月华纠缠不休,待得流光落地,我才发现是这个少年趴在地上,此人五脏六腑被百种毒素侵蚀长久,却依然身体康健,受此苦难还能成活,看到他我想起师兄常说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我必须将他带回来,江湖所称谓的五大圣地,我们地处西方,自师兄仙逝,比之其他圣地,我们这百年来,虽说仍有底蕴存在,却已逐渐式微,青黄不接,断代严重,前日遇到天色异象,又有师兄临终谶语,即使是错误,我也得赌一把。”
陈战方点头,从宽大的袖口掏出一个长方形的金属盒子,隔空递给李承宗。
“师叔的想法师侄已经领会,既然师侄忝为天宫门下监兵峰首座,师叔有需要自然竭尽全力。此盒中是师侄凝聚两个月的剑锋金气,如若要祛除体内毒素,尚需掌门师兄用七元紫庭真气催化,方能达到最佳效果。此外,用这精气的人,必须身体康健,经脉有韧性,否则很可能会被庾金精气伤了经脉,轻则经脉损伤,重则此生无法修炼,还请师叔慎用。”
李承宗收了盒子,缓缓点头道:“多谢战方师侄,兹事体大,师叔先行一步去找掌门。”
陈战方起身拱手道:“师叔慢走,恕师侄能力浅薄,尽力而为仅能提供这点东西,如有需要,师叔还请随时吩咐!”
李承宗点点头,道一声多谢,转身出了大殿,径直朝天元峰飞去。
此时,一宗之主袁青松正在魁星阁中画画,这个帅气的中年男人身着青衫,用木簪束起长发,两鬓有星点灰白之色,面如冠玉,脸颊瘦长,剑眉星目,嘴唇薄而红润,手指修长且遒劲,一只狼毫长锋毛笔在手中上下翻飞。
一名弟子走进来,拱手道:“掌门,师叔祖有事求见。”
袁青松道:“还不快请师叔进来?顺便再沏点茶水,拿一些点心过来。”
那名弟子随即转身,一溜烟跑到阁楼门口,向着李承宗拱手作揖,侧身请李承宗进门。
“掌门有请。”
李承宗拱手回礼,大步流星就超魁星阁内部走去。
“师叔真是执拗,这天宫五峰,何处是还需要通传您才能去得的地方,师叔快请坐!”
“尊卑有别,我不能破坏规矩。”
李承宗拱手向袁青松行礼。
“长幼有序,师叔是长辈,我等敬爱师叔,请师叔以后不要再如此折煞我等了。”
袁青松离开书桌,大跨步朝着李承宗走去,俩人相对隔着茶几落座,本来颇为着急的李承宗,此刻却在前后左右打量着魁星阁内室。
没有瑰丽的宝物点缀,也没有俗气的金银饰品,内部四个红漆皮石柱撑起五层楼,阁楼中间是空的,从一楼就能看到楼顶那明灭不定,光华自然流转的二十八星宿图,这也是整座阁楼光亮的来源。
四周全是书架,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籍,因有弟子长年累月洒扫,整座阁楼和书架也都颇为干净整洁,唯一凌乱的就是袁青松画画的书桌,上面铺满了纸张,四根毛笔随意地摆在桌子上,笔架上没有毛笔,挂着两方带有紫色流苏的印章。
李承宗笑道:“还不错,不是很乱,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袁青松有些羞赫,连忙摆手道:“不辛苦不辛苦,为了宗门,师侄无怨无悔。”
说罢,他才发现面前老人眼中促狭的笑意。
“哦,您说的是书桌啊,其实这么些年,还是没改过来……”
李承宗道:“无妨,你醉心书画,阁楼比起你当年的静室可是好多了,我和你师父去你那的时候,呵,好家伙,地上全是纸,想进去都无从下脚,你本来也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这百来年为了宗门,甘愿抛弃自由自在的生活,困在这个牢笼之中,是真的辛苦了。”
“不碍事的,阁楼中照样可以画画写字,师叔百年来不曾离开后山,前些日子离山出巡,可是有所收获?”
袁青松接过弟子送来的茶点,放置于茶几之上。
李承宗拿出陈战方给的盒子,捧在手心,盯着盒子道:“实不相瞒,此次出巡,为的是你师父的谶语,我带回来了他谶语中的那个人,但是此人毒素缠身,如果不祛除毒素,经脉堵塞,是无法修炼的,更无法达到能够帮助我天宫振兴的期望。”
说到此处,李承宗顿了顿,他抬头看着袁青松,眼中似乎有泪花闪烁。
“我知道你不喜欢你师父那套神神鬼鬼,时灵时不灵的东西,可这是你师父临终留下的谶语,宗门的传承也是你师父的最大心愿,他不光是上代掌门,你的师父,他也是我的师兄,我最喜欢的师兄,我想完成你师父的遗愿。”
“求求你,帮师叔这个忙吧。”
袁青松盯着李承宗手中的金属盒子,似乎是在发呆,过了一会,才说道:“师叔有命,师侄不敢不从,只是师父为他的神算子而死,这个忙,我只帮一次,希望师叔能够理解。”
李承宗大喜,泪水夺眶而出。颤抖着双手将盒子递过去。
“多谢掌门!”
说罢,他站起身,长揖到地。
袁青松赶忙扶起李承宗,面带尴尬与惶恐道:“师叔不可如此,如果师叔今后还这样,我就……我就不帮忙了!”
李承宗抹干净眼泪道:“师叔知道了,多谢师侄。”
袁青松收起盒子。
“师叔,三日后,我会派长风将处理好的庾金精气送过去。”
“好好好,老朽先行一步,去找那小子,先帮他巩固经脉。”
“师叔慢走。”
李承宗拱拱手,转身离开。
目送着李承宗离开,袁青松的目光锁定门外良久。
他叹一口气。
唉。
“长风,持我手谕,召五峰首座前来,有要事商议。”
之前随侍的白衣弟子领命称是,即刻转身出了魁星阁,待得远离魁星阁后,脚踩飞剑,前往各峰传达手谕。
刘霁还在被窝里发呆。
他的内心深处只有一个念头,他想回去,可大概率他是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