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女人终于发泄完了,她端着水,一瘸一拐地朝牢房走去。
看到慢吞吞走过来的云知,床榻上的女囚顿时火冒三丈,她揪着云知的耳朵,厉喝道“艹,去了这么久,你特么掉粪坑里去了?”一巴掌毫无征兆地扇了过来,重重地落在女人脸上。
女人被扇得滚到地上,她捂着像是被烈火灼烧一样脸,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谢总说的,只要不把人弄死,想怎么发泄怎么发泄。
多么狠心的话啊!
她垂下眼睫,认命地躺在一滩污水中。
……
人的一生只有一个选择,要么忙着生存,要么忙着去死。
而云知,却连一个选择的权利也没有。
五年了,一千八百零一个日夜的折辱终于到了尽头。
女子监狱门前,一个形销骨立肤色苍白的女人回头苦笑。
这里……埋葬了她整个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啊!
她紧了紧塑料袋,毅然离去。
暮色昏暗,夜晚的风扬起了黄沙飞尘,紧紧笼罩着女人羸弱蹒跚的身躯。
恐惧让人沦为囚犯,她不敢去人群拥挤的地方,更不敢脏了这灯红酒绿的繁华都市。
她来到黑不见底的天桥下,垂着头,小心翼翼地避开桥底流浪的人。
突然,一道暴怒的呼痛声响起,对她破口大骂“特么谁啊?眼瞎了是不是?”
“对不起……”嘶哑的声音响起,女人卑微地道着歉,枯燥的瞳孔深不见底。
五年的牢狱生活,她的骄傲、张狂早已泯灭在了那个毫无人性底线的监狱里,此时的她,不过是刑满释放的杀人犯。
男人打着手机电筒,错愕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她面黄肌瘦,一头长发枯燥泛黄得厉害,更可怕的是那双眼睛,竟枯燥得没有一丝生机。
他心里发慌,一个人,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副鬼样子?
他伸出手刚想要一探究竟就见女人下意识做出双手抱头的姿势,嘴里不断呢喃着“别,别打我,我,我知道错了,我不敢了,求求你,别打我”
她的目光充满恐惧和卑微的乞求,男人冷不丁打了个哆嗦“你特么神经病吧?”他怒骂了一句“晦气”,果断将女人身旁的塑料袋踢开埋头睡觉。
过了好一会儿,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女人才小心翼翼地放下手,捡起塑料袋,朝更深处走去。
她来到一道污水沟旁,速度极度轻缓地打开塑料袋,她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这是女子监狱专门为刑满的罪犯准备的五十块钱救济金。
她扯着苍白的唇,无声微笑。
五年了,几乎所有人都忘了她的存在,就连她唤了二十年的父母也不曾去看过她一次,就好像,这世上……从来没有一个叫做云知的女孩,除了监狱里的狱友。
她蜷缩着身子,将头深深埋进黑暗。
这世上,从来没有人希望云知活着。
包括……他!
天色微微亮起,女人从梦中惊醒。
她,又做噩梦了,又回到了那些个令人绝望的日夜。
雾霭霭的都市,车辆往来穿梭,一个穿着红色皱巴巴裙子的女人木讷地走在大桥上。
她,又该去哪里?又能去哪里呢?
如今的她,不再是云氏集团那个骄傲张扬的大小姐,也不再是拥有普林斯顿大学高等学历的硕士研究生,她现在,只是一个刑满释放的杀人犯。
监狱里的高墙就是这样。一开始,你痛恨周围的高墙,恨不得拼尽力气冲出去;慢慢地,你习惯了生活在其中;最终你会发现自己不得不依靠它而生存,就如云知,离开了那个地方,她又该何去何从?
避过嘈杂拥挤的人流,她来到一间废弃垃圾场。
老人拖着麻袋,步履蹒跚地往屋内走。
她低着眼睫,看了看手里的五十块钱,她咬咬牙,走到老人面前“请问……您需要招人吗?”
五年的牢狱生活,她的那股骄傲早已被磨得泯灭,她语气很轻,也卑微至极。
老人抬起混浊的眼,上下打量着她,半晌,他拒绝道“姑娘,我看你也不过二十几岁,是做不来这些脏活累活的,还是找份正经的工作要紧”
捡垃圾收破烂儿这活,向来是他们这些孤寡老人做的,一个好端端的年轻人,怎么甘愿来干这活儿,怕是拿他老头子来消遣呢!
一道嘶哑的声音响起,女人卑微地跪在地上。
“老伯,我不求太多工资,只要,只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
五年了,她在那个地方早已弯了膝盖,只要能让她有个住的地方,哪怕是让她一直跪着,她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