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尊位三拜才起身将香插入了香炉中,牵过青云先生的手,离开了祠堂。
苏启年的目光注视着二人,直至完全的消失在了视线里,才收回了目光。
身边的苏玲玲看着他觉得有些奇怪,问道:“爹在看什么?”
“没什么,”苏启年收回了目光,自嘲的笑了笑说道,“就是想起了旧时表姐常与我说,江先生是世上最好的夫子。”
苏玲玲望着二人离开的方向,疑惑道:“女儿起初见他,平易近人的不似为官做宰之人,还以为只是个寻常人家的长辈呢。”
苏启年微笑着说道:“江先生满腹经纶,江家有私塾于秦淮之畔,不论出生广纳天下有志学士。我在金陵时听过一些传闻,都说江先生十二岁便已考中太学,二十岁拜官太傅,是百年难遇的治世之材。他老人家在朝为官四十载,也曾是先帝最倚重的臣子。少年时我错过了江家私塾纳新的日子,不过长姐有幸受教于江先生门下,每每下学便会教我。那些东西与寻常夫子讲的多是不同,除却诗文兵史,更有鸟兽虫鱼,怪诞杂记,当真是有趣。”
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似乎要淹没这里的一切。
苏启年回忆着过往的种种,那些年关于孝廉皇后的一切似乎都还那么鲜活的摆在他的面前,可当寒风将他拉回过神来时又发现,那些原来不过就是一段美好不愿醒来的梦罢了。每个人都有那样一段回忆,一生中最美好的那些瞬间,无数次的回忆,无数次的梦回,依然清醒,却再也回不去了。
走在苏府的庭院里,青云先生的眼神平静,他牵着江携,温柔问道:“阿携,若是有人要害祖父,你会怎么办?”
江携慌张的猛然拉住他的袖子,紧张地问道:“谁要害祖父?”
“祖父是说如果。”青云先生看着她,眼神略带宽慰,“如果有人要害我?”
江携皱起了眉头,有些委屈的说道:“祖父不能有事...阿携会拼了命的保护祖父!”
青云先生看着她,愣了愣,伸手拂了拂她的长发说道:“祖父不会有事,祖父会一直陪着我们阿携。”
江携看着他温暖的眼神,方才的悲伤一扫而空,恢复了笑容说道:“阿携也会一直陪着祖父的。”
“好。”青云先生看着她,欣慰地笑着,“小公子很孤独,他要和我们一起会金陵,阿携得了空,也多陪陪他,好不好?”
她本就不讨厌苏敏,他很会照顾人,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都会分给她,总是给她夹菜,于是点了点头:“好。苏敏哥哥和公子一样,都是很温柔的人。”
青云先生一愣,又马上回复了肃然,回答道:“是,当然像啊,都是经历了绝望,满身伤痕的人。”
“好。”
此时,苏府对面的小巷里,一年轻男子着一身黑衣,头戴黑色斗笠,行色匆匆。
年轻男子碰巧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小女孩,那女孩抬头,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出现在她面前。她顺着手臂往上看,大雪朦胧了视线,就在风吹起斗笠的那一瞬间,他看清了少年的容貌,可为细腻俊美,温柔如玉。
“谢谢大哥哥...”那孩子看着他,不自觉地吞咽起了口水,“大哥哥...你长得可真好看。”
少年斗笠之下的脸似乎是笑了,声色温润道:“谢谢。”
女孩问他:“哥哥要去哪儿?”
迎面吹来了猛烈的风,少年将斗笠朝自己的方向紧了紧。
“回家。”他看向远方说道:“这里太冷了。”
女孩呆愣愣地问他:“大哥哥的家在哪儿?”
“在南边,”少年温柔的嗓音传来,“很美。”
“那哥哥为什么要来这里?”女孩又问。
“这里可以见到我阿娘,”少年说完,沉默了一会儿,“我很想她。”
女孩问:“为什么大哥哥的阿娘不跟大哥哥生活在一起?”
少年沉默了半晌,回答道:“因为想家了,回来看看。”
女孩又说道:“那大哥哥见到了吗?”
少年轻轻点了点头。
女孩又追问道:“大哥哥的爹爹没有和大哥哥一起来?”
少年沉默着,很久很久。
女孩的母亲似乎在后面喊她了,女孩着急地扔下他跑开了,少年立于原地,迟迟未动,像是一直在很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良久他才有了答案,喃喃道:“或许他不再爱阿娘。”
风雪大了,吹起了他的衣袖,少年孱弱的身形在这场大雪之中显得若此单薄,像是随时都会被吹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