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长顺本是另一艘货舟的纲首,早就跟郑六七认识,两人相交还算正常。变化大概从五年前开始,刚来行里的李蛟较为能干,早早升了副纲首,因舶务安排也跟郑六七熟识。郑六七开始时不时找他二人饮酒作乐,待他们更为亲厚,出手阔绰,也经常嘘寒问暖。他们家里有事,郑也出头来办,从不怕麻烦。一来二去,他们与他开始兄弟相称。后来,他就时常在他们面前抱怨穆翊帆待手下不公,自己出生入死十几年却只是个纲首。钟岳成立的功劳没自己多,却因为善于拍马溜须骑在自己头上做堂主,好处都被他占尽云云。开始他俩还不敢接话,时间长了也跟着抱怨几句。时间再长一些,郑六七就教他俩个在货船上打主意。俩人就从占些客商的小便宜开始,逐渐发展到霸占病死客商的财物,终于被行里知道丢了纲首和副纲首的职务。幸而郑六七替他们求情才免于被扫地出门。两人被贬后在他的挑唆下更加怨念,日积月累,最终怨恨滔天。郑六七不失时机提出来一个胆大包天的计划:杀死穆行主、掌握舶行大权。
三人一拍即合。何李二人奉郑六七为主人,从此开始了反水的生涯。
“那时郑六七说要用心腹之人才能成事,舶行里的人都不可靠,就让我们从泉港附近的小渔村里找那些孤儿来。他找了那个水庄,把那些半大的孩子拘禁在里面,因为李蛟拳脚身手还不错,就让他早晚负责操练。”
何长顺说到这里不由面色凝重:“那些孩子有不听话妄图逃跑的,抓回来就是毒打一顿,扔进海里喂了鱼。几年来,死的孩子无法计较。”
李蛟听他这样说,不由冷笑:“少在这里扮良善,那孩子只是我一个人处置的吗?你打死了几个心里有数!”
何长顺狠狠盯着他:“郑六七让咱们处置孩子,就是让你我手上沾满鲜血,从而无法回头。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
看他两个一个有所醒悟,一个执迷不悟,穆翊帆又问道:“这几年抓了多少孩子?这些孩子后来都如祁阿强所说进我穆氏舶行了吗?”
“没有。五年来庄里的孩子增加到三四百人,却没有进入穆氏一个。”何长顺说。
“哦?为何?”
“因郑六七担心一旦这些孩子进了舶行过上正常的生活就会脱离控制。况且舶行待遇优厚,没有人再会为他卖命,还可能被揭发阴谋。所以除了他自己船上刻意培植的死党,没有人混进来过。”何长顺肯定的说。
“那为何祁阿强说有三百来人混入了行里。”
“那是为了在舶行里掀起风浪,引发混乱。祁阿强为人聪明伶俐,在水庄的时候就颇受郑六七的青睐。但他一心挂念着他娘,总想回家去。郑六七就跟他定了这个苦肉计,说计策成功他就可以回家去见他娘。让他假作投降,故意说马贵是主使,又说舶行里混入了三百多人,意在让行主上当彻查。这样他就可以借口指出那些所谓的贼人,将行里搅得天翻地覆,自己浑水摸鱼。”
“这条计策颇妙,为何还没等他指认你们又下手杀了他?”穆翊帆奇道。
“是因为舶行里的杂役阿毛偷听到了行主你们说的话,知道了祁阿强如果指认就会露出马脚。所以只能先下手杀了他。”何长顺说的似乎很轻易。
想起祁家村里死去的祁许氏,无岐不由开口说道:“在你们谋划之初就定好了要以他娘的性命相威胁逼他就范。他在这世上只有一个娘亲可在意,你们就利用他的孝心,逼他做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既然你知道他娘对他如此重要,作何淫辱了她,又割去她的脚趾,就没有想过会让她丢了性命吗?”
白晔在一旁冷笑:“对这些眼里只有自己没有他人的畜生来说,别人的性命有何要紧的?”
何长顺沉默不语。
停了一会儿,穆翊帆才又开口问道:“这个苦肉计当是为了海岛袭击所做备案。前计失败才会启用这个计策。你们已经谋划好要把所有罪责推给马贵,我且问你:马贵以及他手下那二十几人,究竟去了哪里?”
还未等何长顺开口,李蛟哈哈大笑起来,笑罢才说:“去了哪里?穆行主经了多少风浪,还猜不出来?当然是在东海里喂鱼了!”
他话音还未落,钟岳成就一跃而起,抓住李蛟的衣领:“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李蛟撇嘴一笑:“钟堂主,你自己心里跟明镜似的,何必再问?”
在场诸人无不痛惜。
想到马贵和那二十几个弟兄死了还差点被他们再泼一盆脏水。钟岳成恼怒的举拳就打,直把李蛟打的眼眶爆裂、牙齿脱落、嘴唇肿的像是一条年糕。等钟岳成打的没了力气,左右过来一看,李蛟被打得软趴趴的,试试鼻息,还活着,才将他拖下去。
穆翊帆劝钟岳成道:“如今真相大白,马贵和诸位兄弟的仇咱们必须让他血债血偿。但事情还没有完全清楚,文书也正在录他们的口供,阿成先压一压心火,让他们交待完整。”
钟岳成方站起来回到自己座上沉着脸不言语。
穆翊帆强压心头悲愤继续问下去:“你们怎样谋划整件事?从彬彬被掠开始,一五一十道来。”
“郑六七从舶务堂打听到了行主要带穆姑娘出海散心,就召集我们订了计策。由白晖带着手下去袭击行主的船,为了事后推脱罪责,他扮作他哥哥白晔去找翟五借船。说起来白晖不愧是郑六七看中的,颇有头脑,早在一年前就时时冒充白晔给翟五送些吃食,以便借他地方带些私货上岸。在海上抢劫也总是打着翟五的名号,所以他编了一套说辞借船,翟五就相信了。”何长顺缓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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