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司徒起起,司徒起起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还如此对待。”
太太哭了半天,方道:“起儿,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娘怎能不疼你?只是现如今,你爹爹还在漠北打仗,生死难料。你六弟又才定下了李丞相家的嫡女,只待明年便可成亲。你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你爹爹不得安心,你六弟的婚事也会出现差错!起儿,那李丞相家一共就两个孩子,儿子还在等你,不敢他娶。这么多年了,李丞相心里定是不满我们司徒府已久。好不容易女儿到了成婚的年龄,许给你六弟明年成婚,大家都才刚刚欢喜一些,若是再出差错,只怕李丞相会……”
“娘,女儿是真的没有做过那事。李太医既然已经诊出女儿怀孕了,我们少不得便信。万万不能再去找其他大夫来瞧,否则人多嘴杂,定会传出去!现今我们能做的,只有三件事罢了。”司徒起起不想再往下听,直接打断了。
“哪三件事?”
“第一件,让李太医真的保密,且他要一直照顾我到我把孩子生下来为止。第二件,娘立刻与李夫人去商量,尽早在我显怀前将我嫁到李家。嫁过去后的一切事情,女儿自会见机行事。第三件,娘,你千万不要去私自查我有一月身孕这事。我这身孕来得蹊跷至极,从古至今闻所未闻女人能自己突然怀孕的怪事,实在不知道我会生下个什么东西,是人还是什么。总之,你别去查。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会超出人的想象啊!”
“起儿,如何让李太医保密?他无儿无女,无父无母,单身一个人,脾气又古怪,我们还能用钱买他一辈子守口如瓶么?况且那李太医也不喜欢钱哪!”
司徒起起不禁低下头盯着地上的阳光,肩膀因为深呼吸而微微抖动了几下,她对太太说道:“李太医不敢不保密,因为我肚子里的是他的,他认不认,都会是他的,所以他一定会保密的,除非他不想要自己的命。试问,事情如果败露了,女儿有何脸面存活于世?到时候我一口咬定说这个孩子是他的,他能拿我一个将死之人怎么办?外人都会认为,李太医趁机轻薄司徒大将军病中的女儿,该当死罪!”
“这也罢了,只能如此。但依你刚才所说,如果十个月后生下来的真是一个怪物,又该如何?”太太道。心里又自己揣度,这个李太医脾气再古怪,总不至于不要自己的性命吧?若是真那么古怪,到时候起儿也已经嫁出去了,司徒府自然可以摘得干净,她一口咬定不知此事,要李太医偿命,也要去大闹一番李家才好。做戏得做全套。
“我生下怪物又怎么了,难道我还能一个人生吗?无论生下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都是李家儿子与我一起才能生得下来的。那时我会自请一纸休书,与李家和离。纵然世人再议论纷纷,又如何呢,怪物的来历也是光明正大的!”司徒起起道。李丞相其实是一个好官,他的儿女不该遭受这些,但司徒家的门楣也决不能被玷污了,因为没有司徒老将军,就没有云国百姓的今天!
“你说的不无道理,到那时事情再怎么坏,也是比现在就……要好的。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太太看着自己的女儿,觉得眼前之人很是陌生,起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有了这等心机?细细想来,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留着也是祸害,“起儿,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只能想出解决办法,但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可想过你把孩子生下来后,李太医岂不是便有了自由说话的能力了?”
“娘,那怎么办?女儿还是现在就以死谢罪吧!女儿死后,娘要赶紧把我的遗体烧了,这样便可永远死无对证,娘从此可安心了。”司徒起起又慢慢的续上一句话,“司徒府从此也好了。”
太太想了一想,拉过女儿的手紧紧握住,柔声细语道:“胡说什么呢?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啊!俗语说‘绝处逢生’,哪怕女儿到了‘绝处’,当娘的也会把你拉回来,让你‘逢生’的。起儿,今年你爹爹在漠北与人打仗,战场上生生死死的,谁能预料?如若你爹爹……那我们司徒家就比不得从前了,若你嫁到李丞相家后,一切平安,大吉大利,这则是司徒家的幸事!到那时,你可要为了你的几个弟弟多在李家周旋。你六弟便也前程无忧了。娘这回便与你一起兵行险招,博上一博。你听娘的,决不‘轻易’寻死好么?至于李太医,他只能活到你生产那天了,放心吧,起儿,这一切娘会安排好的。”
司徒起起面无表情的听完了……
夜里。
司徒起起梦见了童年。
儿时的那首民谣回到司徒起起的梦里,响彻云霄:
“云国的前朝是郭国,郭国的最后一个皇帝是郭太后——郭胡。
郭胡为女儿时,杀了己父。
郭胡为妾时,杀了太子妃。
郭胡为太子妃时,杀了皇帝。
郭胡为后时,杀了两子。
郭胡为太后时,又杀腹中子。
郭胡为皇帝时,杀尽大臣与天下人。”
大臣苦不可言,人口日益变少。
叛乱四起。
其中有个叫云换的人,带领一支民军四处游走,途中结识司徒超凃,两人一起作战多年,翻山越岭,风霜雨露,所到之处,百姓无不喜欢,所离之处,百姓无不掉泪。
在几十年的战争生涯后,云国终于在天地里诞生。
云换成了开国皇帝。
司徒超凃成了开国元勋。
而陈园里就出生于云国诞生那一年。从小,陈园里就在家里听父母说起云帝和司徒老将军,一出门,还会听村里大人再说起。所以很多年很多年以后,陈园里常常对自己的孩子们依然说起先帝和司徒老将军。陈园里七八岁时,云帝和司徒老将军都太老了,云国新的一辈升起来,使云国动荡不安,百姓不仅缺衣少食,还遭受着心灵上的煎熬。一切都太难了。那个时候,谁都有可能被人拖到官府,说是前朝余孽,说他贼心未死。
但幸好,这个风气在接近十年后终于被云帝和司徒老将军纠正了,但为此,他们悄悄的走访百姓,跟百姓一样的吃饭喝水。最先住起拐杖的是云帝,接下来就是司徒超凃。又过了一段时间,两个人的精神和体力已经不能再支撑那次的微服私访,最后决定,再访完前面的村子后就直接回朝。
而他们微服私访的最后一个村子叫做“张家湾”。
不久,云换病逝。
司徒超凃则老死在陈园里的孙女张兼晚出生那一年。
司徒起起的爹爹司徒大将军是司徒超凃老将军唯一的后代,是司徒超凃老将军在六十九岁时才得以生下的独子。是以,司徒府的名声决不能败于司徒起起未婚先孕这样的事情上来。不能给伟大的已故的司徒超凃老将军脸上抹一道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