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而小高公公听了干爹的话之后，忙赶回去回禀，状告张骥满口谎言，欺瞒公主。

    他穿过外间，进了内室，却发现懿乐公主并不在这里，小高公公出来问潇潇，这么晚，公主哪儿去了。

    潇潇告诉：“公主方才去了书房。”

    小高公公于是又去书房里找，懿乐在里边作画，琴棋书画里，棋艺只是尚可，琴是一窍不通，再就是好画爱书，画技超绝，自重生回来，还从未拿过画笔，今日心中惶惶，想着作画定心。

    小高公公请示进来，和公主说：“禀告公主，小高子干爹告诉，张公子白日里不曾受陛下召见，陛下倒是接见过陈大人，张公子是现下才在御书房里和陛下说话。”

    懿乐不小心用力，一幅好画就这样毁了。迟疑一下，她继续问道：“张骥和父皇在说甚么？”

    小高公公请罪，这未曾打听到。

    点点头，懿乐想自己待一会儿，叫小高公公先下去。

    夜渐渐深了，窗外静静飘起了雪花，雪花的味道从窗户纸上渗进来，叫人头脑清醒。小高公公低头思索一下，说有话要禀报公主。

    懿乐抬起头来看他，“甚么话？”

    “这话，本不应该做奴才的说的，可公主身边也没人提醒，小高子要冒着大不敬之罪提醒公主了。”

    小高公公稍抬头看一眼懿乐公主，又赶紧把头低下去，对着地面继续说道：“张公子最初是忠心样子，奴才看他，渐渐有生妄念的端倪，可公主千金之躯，莫叫他怠慢了。”

    懿乐眉目柔软，轻声叫他起来，谢他一句挂心了。

    “本宫有数的，叫你操心了。月上中天，你早早歇了罢。”

    小高公公问：“公主不歇么？”

    懿乐摇摇头，坐回圈椅，半呢喃地迷惘道：“本宫睡不着了。”

    这时候暮雨过来了，说是御书房里的小太监来请，陛下叫公主过去。小高公公听了，皱了皱眉，外头刚下雪，要给公主加衣裳。

    懿乐料想到必是有关张骥，说实在的，她不知道去了御书房会知道甚么，也不确定自己心里受不受得住，不太想去。

    叹一口气，懿乐从圈椅上起身，叫小高公公备轿辇，不忘嘱咐他，这下雪天里，又是深夜，要给抬轿辇的宫人们涨月钱。

    避着不是办法，总得要弄清楚，懿乐现在至少得了一个教训，人不可轻易信任他人，更不可随意依赖他人，要把这世间机缘担肩上，才能叫梦里鹧鸪缄口呐。

    “走罢。”懿乐往外走，小高公公紧紧跟在身后，往御书房去了。懿乐手搭着轿辇边，行在路上，有一团雪花飘飘荡荡，融在她手背，带起一阵凉意。

    到了御书房，小高公公扶公主下轿辇，发现公主没用手炉，双手冻得通红。公主不爱惜自个儿身体，他却甚么也做不了，只能低着头，哀叹一口气。

    懿乐进了御书房，正好看见张骥换了一身新衣裳，头发冒着热气，从侧门进来。张骥看见她来了，神情来不及反应，目光已经有了些忧惧。

    高公公引着小公主坐到上首的龙椅上，皇帝不知去哪儿了，现下不在场。懿乐于是敛一敛袖子，先问：“高公公，父皇在哪里？”

    低一下头，高公公回话：“陛下说，先让公主自己来解惑。”

    懿乐放松肩头，靠坐在龙椅椅背上，听高公公这样说，开始问张骥：“你不是受完召见了么？赶赴边疆了么？”

    张骥原本站着，听见公主问话，半跪下去拱手回答：“是张骥自作聪明，擅自以为陛下召见之后就会命张骥即刻动身返回边疆，没有时间和公主道别，于是提前拜见公主。”

    “张骥见今日公主对流民事宜如此在意，既然是提前作别，想着是要告知公主，一切事宜皆安排妥帖了，让公主放心，没料到此时与公主巧遇，叫张骥羞愧万分，无法自圆其说，只好和公主坦白交代。”

    懿乐见他对答如流，不见半分心虚，只有恰到好处的羞愧。